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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 李源宏倒是並無猶豫了:「當然是武安來的更重要些。」
「那不就結了?」賈太后在炕桌上頭坐下, 接過菊姑姑遞來的蓮花小金手爐, 笑容和和氣氣的, 「武安心儀於賀楨。哀家這個做母親的,又焉有不成全之理?」
頓了頓,賈太后長長一嘆, 狀似感慨, 道:「哀家這可憐的女兒,兩度為國出嫁;如今夫君不在,子女不存。她這是第三回 出嫁了,莫非,還得看一個四品小官的臉色不成?」
李源宏喉間的話塞住了。
他神色壓抑,俊秀的面容如被墨雲籠罩般。好半晌,他才堪堪吐出一句話來:「武安是兒臣胞妹,兒臣當然會以武安為重。」
「皇帝果真是個重情之人呀。」賈太后笑道。
李源宏握緊了拳頭。
——賀楨與秦檀和離了,均哥恐怕會立刻上門求親。如此一來,秦檀便會成為他的囊中物了!
「母后……」李源宏目光微微一轉,神情依舊冷鷙,口中話題卻改了,「上回,兒臣懇請母后斟酌均哥的婚事,母后最近可有閒暇操持此事?」
賈太后擱下小手爐,笑容愈發溫厚,瞧著李源宏的神色極是滿意:「哀家知道,皇帝對待身邊人從來都是至誠之極的。那謝均與皇帝少時為友,輔佐皇帝一路至今,哀家又豈敢隨意給他指了婚配,寒了皇帝的心呢?自然是要仔細挑選,指一個賢良淑德的名門閨秀給他。」
李源宏摩挲著手上扳指,陰惻的神情略被沖淡了些,那張俊靡的面容因而變得明朗了。但見他一拂膝上衣褶,亦在炕上坐下來,修長手指把玩著東珠佛串:「均哥年歲也大了,此事還是要儘快為好。」
「哎呀,就算是要『儘快』,可也不能毛毛糙糙的。」賈太后的聲調子悠悠的,自有一股不咸不淡的從容,「謝均肯把姐姐送入燕王府做耳目,可見他對皇帝是忠心耿耿。這樣好的輔佐之人,可不能疏忽了。哀家正與燕王妃商量著,將謝均喊來,讓他親自挑未來媳婦兒呢。」
李源宏聞言,指尖微動。他將佛串別回衣襟子上,低聲道:「母后這麼想,兒臣也是極高興的。均哥他近來也忙,正月本是休政之時,偏他不肯歇著,特地向朕請了朝務,非要在正月十五這樣的元宵佳節,去查一查那東城巡防司的崗。」
「巡防司?」賈太后露出驚奇面目,「堂堂超品宰輔,竟要去巡防司里查事?」
「是啊。」李源宏道,「他忙,萬事皆請不到。以是,他這婚事,還是請母后與燕王妃做主吧。」
「那好吧。」賈太后倚在了鳳穿牡丹的靠枕上,閒呷了口茶,「那哀家就吩咐下去,要燕王妃趕緊把這事兒辦妥了,免得皇帝操心。」
李源宏緩緩點頭。
他的眼眸一暗,心底流轉過了一個念頭。
這秦檀,早該入他的三宮六院了,可不能叫均哥白白得了去。
***
秦檀與賀楨和離的事兒,早已在賀家上下傳遍了。
自懿旨賞賜下來那日起,賀楨便閉門不出,只說是稱病。那方姨娘則被送去了城外,也不知幾時會回來。
若說有誰心底高興的,那便是賀老夫人了。雖說沒了一個秦檀,可賀家卻娶了公主進門,那可是划算多了。縱使這公主比賀楨大了快五歲,又嫁過兩回人;但她卻是個實打實的公主,是有著天家血脈、高貴無比的公主。
更不提,武安長公主極為受寵,乃是太后與皇帝捧在掌心裡的人。賀楨娶了武安,日後定然是平步青雲。
若不是秦檀還沒走,賀老夫人恨不得張燈掛彩,喜氣洋洋地昭告天下。
秦檀懶得去管賀家眾人的心情,她只顧著自己打包收拾好飛雁居的行李,雇了馬車,挑了個日子準備回秦家去。
她對這賀府並無留戀,因此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她的心血,早在上輩子便已瀝盡;對賀楨所有求而不得的情感,也在這座府邸里化為烏有。
等到雲收霧散,她回頭看時,便覺得這段感情極為可笑。她未必對賀楨有多神情,卻因為「求而不得」記掛了一世,越到病終越是愛恨,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仔細想來,賀楨並不值得她付出那麼多。
秦檀挑了個近元宵的日子,拿著賀楨親筆書寫的放妻書離開賀府,離去時,唯有幾個伺候的下人出來相送。他們受過秦檀恩惠,因此對她很是不舍。
秦檀坐在馬車裡,左右張望一陣,沒見到賀楨,心底微鬆一口氣。那些相送的下人們見了,卻誤會了她的意思,抹著眼淚勸道:「夫人,大人只不過是怕此時相送,平添傷感,這才不出來見您的。他一定是愛重您的……」
秦檀失了語,敷衍地安撫了下人,便催促馬車夫動身。
骨碌碌的車輪聲響起,馬車沿著舊雪未淨的青石板朝巷子前頭行駛去。
待幾輛載著秦檀家什、嫁妝的馬車遠遠離去,賀府的門檻後,才堪堪出現了賀楨的身影。不過數日時間,他便消瘦了一圈,顴骨突兀,風姿清減了大半。
他遙遙望著秦檀的馬車消失在巷子口,賀楨的神色越發茫然怔怔,口中喃喃念著什麼。
仔細一聽,方知是在念前人之詩。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冬日的冷風吹拂而過,他清瘦的身影微微一晃,如丟了三魂七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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