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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這位小姐還是將來要嫁進東宮的人,那自然更是要緊著的了。謝均更是如此, 對這個女兒緊張不已,一時怕熱著了,一時怕冷著了。
既然是他的長女, 只有一個名是不夠的。謝均尋思著, 想為謝嬅取一個字。他將這個想法說給秦檀聽,秦檀道:「依照咱們大楚風俗, 女子十年乃字。現在就為她取字, 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橫豎早晚都要取。」謝均道, 「我已擬好了許多。」
秦檀看到他那副躍躍欲試的勁兒, 知道攔不住他, 便答應了, 兩人又操心起了取表字的事兒。
女子的表字不似男子,少有表雄圖大業、壯志凌雲的,多時些靈秀小巧的字眼。思來索取, 二人揀了「兮華」二字, 取自「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一句,既喻人如綠葉芬芳,又頗為巧趣。
為謝嬅取好表字,秦檀覺得有些睏倦,便在美人榻上枕靠了下來。夏日炎炎,畫堂光滿,她將一柄竹骨紗絳地的團扇擱在枕邊,慢慢闔上了眼皮。
悠悠的蟬鳴身在耳邊遠去,在浮沉的夢境裡,秦檀發現自己竟置身於一座莊嚴寺廟之中。但見大佛寶相光輝,面孔仁慈悲憫,呢喃的梵音便傳四野。她在空空蕩蕩的寺廟裡行走著,忽而遇到了一位身披袈/裟的高僧。
高僧雙手合十,對她深深一揖,道:「阿彌陀佛。」
秦檀知道自己身在夢中,但還是還了禮,問道:「這位方丈有何指教?」
高僧繼續雙掌合十,說:「秦施主,往昔你命數微薄,已致怨念難消,但你廣結善緣,可得因果福報,此世必能修得良緣。前塵往事俱消散,昔日紅塵已如煙,還望秦施主多多珍重。」
秦檀聞言,有些驚詫,問道:「大師,你知道我的過去?」
可那高僧卻已經轉過了身,慢慢遠去。伴隨著咄咄的木魚聲,他高瘦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雲煙里,袈/裟的顏色消散於白色的霧氣當中。
秦檀陡然從夢中醒來。
沒有寺廟,沒有高僧,也沒有雲霧;只有餘花堂里日光穿門,滿室生輝,蟬鳴冗長不絕。竹帘子下漏出一角石青色衣擺,是謝均在外頭問乳娘話。
「銀錢上不必吝嗇,什麼都得要最好的……」
秦檀翻身下了踏,雙腳踏入履中。她搖著絳色團扇,慢悠悠走到門前。謝均見她打起了帘子,問道:「檀兒,你醒了?要不要進點兒茶食?」
秦檀懶洋洋打量著外頭驕陽,道:「我想喝綠豆湯。……唔,酸梅湯也行。」
謝均擺擺手,叫紫煙立刻去小廚房跑動了。奶娘急著照看孩子,也告退去了小姐的東廂房。夫妻兩人一道站在屋檐下,看著庭前那隻裝了鸚鵡的金鳥籠子。
紅頭綠胸的鸚鵡,正歪著腦袋眼巴巴盯著秦檀。
「相爺,你信不信……人有前世今生?」她問,一邊將手指從籠子的縫隙里塞入,輕輕撫弄著鸚鵡的頭頂。
「信。」謝均道。
「你信?」秦檀有些詫異,「這些神鬼之說……」
「什麼神鬼之說?這是佛祖的道理。這一生廣結善緣,來世才能修得好報。」謝均道。
秦檀怔了下,有些失笑。原來謝均是因為自幼篤信佛道的緣故,這才會信這句話。
「怎麼了?突然問起這件事?」謝均說。
「……沒什麼,不過偶爾想起罷了。」秦檀搖搖頭,目光觸及外頭的盛夏景象,「我只是想著,如今我夫君、女兒俱好,應當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報吧。」
夏日的風吹搖樹枝,滿枝綠葉簌簌而舞。
「前世的事,何必去管?」謝均小聲說著,上去扣住了她的手掌,笑道,「檀兒,你且過來看看我挑好的名字,想想下一個孩子叫什麼。」
秦檀:……
這老男人怎麼回事?!
小金籠里的鸚鵡聒噪起來:「下一個孩子!下一個孩子!」
秦檀:……
這鸚鵡又是怎麼回事!好的不學,盡學些壞的!
秦檀雖是這麼抱怨著的,但過了大半年,謝均便如願以償了——這一年的冬日,秦檀又有了身孕。這一回,可把秦保激動壞了,連忙叮囑秦家的一大家子上門跑腿,回回來,都只說一件事:要秦檀服用湯藥,確保這一胎是個男孩兒。
秦檀真是煩不勝煩,乾脆閉門謝客,誰也不見了。
因為是第二個孩子,一切都熟門熟路。很可惜,沒有逐了秦保的意,這一胎又是個女兒,出生在次年的初秋,取名作謝環。
此後幾年,秦檀一共生育了四個孩子。老三老四是對雙胞胎,這回倒都是男孩兒了。因著之前擬的「謝燁」叫起來拗口,秦檀沒用,另取了倆名字:早出生的那個,叫謝胥;晚出生的那個,叫謝謹。
她這樣的生育速度,已然算是多子多福,在謝家宗親里也是少見。
長女謝嬅六歲那年,李源宏久纏病榻的身體,終於羸弱至微。他已久不上朝,政務堆積如山,無暇再料理。縱使曾有過做明君的念頭,此刻也是身不由己。
初秋七月,這一日,李源宏連夜召謝均入宮。
面孔消瘦的李源宏,乾癟地躺在龍床上。他一生凌於人上,從前滿目傲慢,自負已極;可此時此刻,他的面容卻是無與倫比的平和寧靜。
「皇上。」謝均在李源宏的榻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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