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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盯著秦檀衣領上的紋銀滾邊,秦檀便睜開了眼,譏笑他一句:「看什麼呢?小心方姨娘吃味。」
她這一句話,讓賀楨即刻把視線別了開來。一路上,兩人再無視線交匯,便這樣沉默著到了燕王府前。
燕王是太子的長兄,生母是宮裡頭的貴妃娘娘。燕王雖和嫡沾不著邊,但到底是長子,又能幫著分擔朝事,因此陛下分外疼他,讓他早早出了宮封王建府。
這燕王府是在前朝王府的規制上朝外頭擴修的,氣派非凡,一色兒的綠琉璃瓦在日頭下熠熠生輝;牆頭探出一叢紫藤葉子來,叫這偌大王府有了幾分熱鬧生氣。
賀楨遞上了帖子,跨進了王府,便得與秦檀分開了。這等宴席場合,皆是男賓一桌、女客一席,不可混淆。
秦檀沿著小路走了一陣,途徑碑石亭台,便瞧見前頭顯露出一方蝠池,池水漾漾,映著綠枝假山,清澈透底。她側頭,對身旁紅蓮道:「險些忘了件事兒。你可帶了那條黃玉墜子來?」
紅蓮低頭道:「回夫人的話,奴婢知道那是給燕王妃的禮物,不敢疏忽,方才已打點交到王府那頭去了。」
燕王做宴,來的都是同批中榜之人,為了日後官途,他們難免向上攀附巴結。男賓討好燕王、女客贈禮燕王妃,那都是常事。這燕王妃與京城其他人不一樣,不喜歡名貴的綠玉翡翠,獨愛那稀落的黃玉。秦檀嫁入賀家之前就料到此事,早早就命人去搜羅成色上好的黃玉,再細細打磨成一條墜子,好拿來贈給燕王妃。
「你去跑一趟,把那黃玉墜子拿來給我。」秦檀道。
紅蓮有些不解,只道是秦檀想親自將這墜子交到燕王妃手上,又或是擔心有人對那條黃玉墜子下手,便老老實實地應了聲是,去取那黃玉墜子了。
秦檀在原地候著,她面前的池水清冷冷的,池子裡頭有幾尾點花錦鯉,曳著尾巴成群而游,一副無憂無慮的自在模樣。未多時,她便聽到紅蓮氣喘吁吁小跑歸來的聲音。
「夫人,奴婢將那墜子取來了。」紅蓮呈上一道細金楠木的匣子。
秦檀取過匣子,打開匣蓋,瞧了一眼裡頭的墜子。這黃玉成色極佳,看起來晶瑩剔透得,磨成了大大小小的數顆圓潤珠子,輔以嵌金點翠,足見匠心非凡。
「啪」的一聲響,她合上了匣蓋,將整個匣子連帶那條黃玉墜子,都一併朝蝠池裡頭砸去。她心底恨恨的,咬牙切齒,一手拽著手帕,另一手用足了力氣,仿佛這匣里裝的不是那條黃玉墜子,而是她對賀楨付出的情意似的。
噗通一陣響聲,那匣子很快沉入池中,留下一圈漣漪及四處驚游的錦鯉。
紅蓮嚇壞了,問道:「夫人這是做什麼?沒了這墜子,給燕王妃的禮物可如何是好!」
「還送什麼禮呢!」秦檀譏諷道,「我為什麼要討好燕王妃,為什麼要給賀楨那混帳鋪路?他若想要高升,便去求方素憐幫他!」
這下,紅蓮和青桑都懂了,自家主子是在惱恨大人呢。青桑小心翼翼地嘟囔著:「夫人,那也不必扔了這墜子呀。便是不送出去,回頭賣了錢也是極好的……」
秦檀道:「沒出息的!你主子我差這點錢麼?」
秦檀剛說罷,便聽到有人在她背後道:「這池子裡的游魚瞧著命賤,其實金貴得很,每日有專人伺弄著,晨昏二餐,絕不疏漏。若是你失手砸到了一條,也不知道你賠不賠得起?」
秦檀微驚,側頭一瞧,便見到池邊的樹蔭下站了個男子,穿了身玄青色窄袖錦袍,領子袖口俱繡了圈石湖藍的緞邊兒。雖離得遠,但她看著這男子身形高挑卻不瘦削,通身一股散漫貴氣,一瞧便是非富即貴的主兒。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這人是誰,只得笑道:「見笑了,我一時失手,才讓這送給王妃的禮物脫手飛了出去,實屬無心。若是當真驚了池子裡頭的魚,我自會如數賠償。」她扯起瞎話來向來在行,當即便編出了一套謊話。
「我瞧著倒不是那麼回事,你好似對那禮物恨得要命。」那男子從樹蔭底下走出,幾步走到了她面前,道,「賀秦氏,你這是對我姐姐有所不滿?」
那男子走近了,秦檀才看清他容貌——劍眉斜飛,挺鼻深目,墨黑長髮在肩上松松挽起,束髮的繩帶下垂了幾顆細碎珠子。這相貌本是英挺陽剛的,但他神色里卻透著股懶散,一副瞧什麼都不上心的模樣,以至於整個人都松憊下來。
秦檀辨出他容貌,登時微吸了口氣,低頭道:「原來是謝大人。謝大人誤會了,我不敢對王妃娘娘有所不滿,方才當真只是一時失手,才致那禮物匣子飛入池中。」
面前這男子正是當朝宰輔,謝均。
謝家乃是京城一等一的名門,燕王妃謝盈正是謝家的嫡長女。若非年歲不符,憑著謝家顯赫門楣,謝盈便是嫁給太子為正妻都是使得的。但謝盈年紀一日日地大了,她家裡也等不及,左右挑剔後便將她嫁給了燕王為妻。
謝均是燕王的妻弟,朝堂上人都喊他一聲相爺。他還有個美號,叫做「飛簫公子」,說得是他擅長吹簫,簫聲曾讓陛下也驚艷無端。
「有意無意,我會瞧不清麼?」謝均聲有戲謔,道,「你對燕王妃不敬,恐怕是有一壺喝了。」他說罷,從襟子上摘下青金石的朝珠,一圈圈纏在腕上,慢慢撥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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