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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賀楨卻很執拗。
秦檀很是不耐煩。這賀楨隔三差五來問些蠢問題,叫她懶得打發。
「賀楨,若你當真想知道,我為何不再如舊時一樣對你執著,你不妨回去查查——查查你的方姨娘,當年到底是如何救你的。查清了、明白了,來和我謝罪,我再考慮是否原諒你。但叫我對你恢復舊日情誼,那是絕無可能的。」
說罷,秦檀就讓丫鬟送客。
「此事與素憐何干?」賀楨不解,可他不待說完話,就被兩個丫鬟左右請出飛雁居。他有些不甘,心頭又有些悵惘:秦檀如此信誓旦旦,難道當真是方素憐救自己的這樁事有些問題?
他喚來下人,道:「你去查查當年方姨娘是如何救我的,叫醫館的人與馬夫都來細細說一遍。記著,不要驚動方姨娘。」
***
天氣已冷透了,待不日大雪,楚京的冬日就會徹底來臨。
秦檀收到了謝均的一封信,說是約她在京城外的靈華寺相見。
這靈華寺不是什麼大廟聖宇,只供著幾尊小佛,往來之人不多。謝均若要見她,在這樣的地方倒也合適。只要託詞以燒香之名,那也無人會懷疑。
只是……
秦檀怎麼覺得,自己和謝均約在靈華寺相見,感覺怪怪的?怎麼感覺……和偷情差不多?
若不是謝榮親自送信來,她還道這是方素憐設的局呢!
還有那謝榮,說話也怪怪的,什麼「您可注意些左右哈」、「看完了信,切記得燒了,免得叫人發現」,「相爺也是為您好」,更是……
怪哉。
但她知道,謝均應當只是圖個方便罷了;挑的會面地點謹慎小心,免得替二人招來非議。他答應了助自己和離,如今約見,想來是已有了什麼妙招吧。
秦檀換了身衣衫,乘坐馬車前往靈華寺。下馬車時,她著意披了斗篷,又罩上面紗,將惹眼的面容擋起來。她知道,旁人不會多留意她這個無名小卒;但謝均不一樣,盯著謝均的人無數。若是此事當真被人察覺,那定會拿來大做文章。
秦檀被小沙彌引著,到了一間齋室內。
屋檐下懸掛著一排碎玉片子,秦檀走過時,玉片互相擊打,發出叮咚悅耳的響聲。
她穿過那一列鑲飾著佛家七寶的懸鈴,步入室內,只見正中一樽佛祖小像,寶相威嚴、慈眉善目,眼底光芒似渡天下苦厄。
佛前有一男子,席地盤腿而坐,不顧地上穢埃染上他錦繡織造的衣角。錦窄的袖口處,垂了一串迦南香的十八子,大紅的絡子拖在地上,很是顯眼。
他垂著眸,正默念經文。聲音低沉,靡靡延地而開,與木魚鐘聲融作一團。聽聞那陣玉碎之音,他終止了經文之聲,道:「所謂垂鈴,即『不論東西南北風,一律為他說般若』。賀夫人,你一來,令這風鈴,都亂了說般若的方寸。」
有一瞬,秦檀只覺得面前這男子不應是人間凡俗,而是穿迢遞光陰而來的不世謫仙。
她揭開斗篷與面紗,坐在了謝均面前。
謝均仰頭,瞥見她梳著婦人髮髻,竟覺得那髮髻樣式略略有些刺眼。
「下回賀夫人來見我,記得改梳未出閣女子的髮髻。」謝均溫和款款,道。
「為何?」她有些不解。
「掩人耳目。」他勾唇一笑,神色很正經,「免得叫人以為,我強占良家婦人。」
那一瞬,仙人落回了凡俗,成了個凡夫俗子。
第25章 仁慈心腸
「相爺約我來此, 莫非是已想出了和離之法?」秦檀開門見山, 這樣問謝均。
「我思索一日, 只想出了個不是法子的法子。」謝均將手擱在膝上, 聲音悠悠的, 「本朝和離之例甚少, 賀夫人若想從賀家全身而退, 著實是有些困難。」
「相爺但說無妨。」秦檀說。
「我與你所圖謀,到底是一件不可宣揚之事,」謝均淺淺嘆一口氣, 放低了聲音,「賀夫人,你且走過來幾步, 我將這法子告訴你。」
秦檀不疑有他, 向前數步。
謝均的嘴唇微微動了起來,但他說話的聲音卻輕如片雲, 幾要被咚咚的木魚聲壓了下去。為了聽清他的話, 秦檀不自覺又走近了幾步。
「今年格外嚴寒, 北方八鎮皆早早落雪, 以致流民溢道。縱使諸縣紛紛開倉救濟, 卻如杯水車薪, 難解燃眉之急……」
謝均清潺的嗓音,傳入她的耳畔。
秦檀專注地聽著,冷不防, 便覺著一口微溫的氣息吹拂至了她脖頸後, 酥酥麻麻的,叫她嚇了一跳,不由後退了數步,蹙起了眉。
她雖嫁了人,但賀楨自詡正人君子,不願愧對方素憐,以是不肯碰她;她從未與旁人有過親密接觸,自然對這等男子的氣息敏感至極。
「賀夫人,怎麼了?」秦檀一抬頭,卻見謝均面露關切之色,眉宇神色柔和,正是如玉君子的模樣。
秦檀眸光微轉,重新沉下頭顱。
「沒、沒什麼。」秦檀扯上了斗篷的兜帽,將其壓低,幾乎遮擋去大半容顏,「我還是將這兜帽戴上吧,免得叫旁人看見了,損了相爺的清譽。」
謝均點頭,繼續說著他的法子。
秦檀聽著聽著,漸漸流露出驚訝之色。好半晌,她才遲疑道:「相爺,這法子雖可行,但得仰仗您的打點。於您而言,這樣做一丁兒好處也無,反而還要浪費面聖的機會。您費這麼大的力,只為了讓我和離,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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