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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檀略一思忖,道:「不,我還是要去。」說罷,她將手中做了大半的鞋履細心地藏起來,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衣衫髮髻,便出了聽雨齋。
正是午後,天是雨後的半陰。
朝露宮裡,一片清淨。武安長公主喜靜,所有僕從都是緘口屏息,不敢吵鬧。整座宮宇,都是涼薄的寂靜。
長公主坐在窗邊,手裡捧著一把赤金的長命鎖。她戴了兩串軟東珠的手鐲,鑲嵌的紅寶花樣閃著富麗的光華。
「長公主,秦女佐來了。」松雪向她恭敬行禮。
「秦氏來了?」武安長公主默不作聲地收起了那把長命鎖,餘光往珠簾外一落,「既然來了,就叫她在外邊跪著,跪到本公主滿意為止。」
松雪有些憂慮,勸道:「無緣無故的,讓女佐罰跪,恐怕是不大好。一會兒可能還要下雨,若是她淋了雨……」
「無緣無故?」長公主的眼底有一縷銳利的怨氣,「她那張臉,便是最大的緣故。不僅僅像那個女人,更是勾引了均哥的禍害。讓她跪著,本公主便不信了,這宮中,還有人敢置喙本公主不成!」
松雪無奈,知道是這秦女佐的臉惹了事,讓長公主氣在心頭。長公主的固執,那可是極為可怕的;她若不解氣,這秦女佐恐怕得長長久久地跪下去。
松雪跨出殿外,對行禮的秦檀道:「秦女佐,長公主罰你在宮門前長跪。公主出來喚了,你再起身。」
秦檀蹙眉,道:「松姑姑,我何錯之有,須得罰跪?」
她雖這樣問,但心底卻明白的很——她並沒有犯什麼過錯,只是長公主想要罰她罷了。武安長公主在李源宏面前得寵,又是整個大楚人人稱讚的大義公主;長公主想要罰自己一下,她是絕無力量去反抗的。
松雪左右張望一下,見無人注意,便小聲道:「秦女佐,你越是硬來,長公主便越是要罰你。倒不如此時服軟,先跪上一會兒,奴婢這就派人去請皇上來。」
「不必了。」聽到「皇上」二字,秦檀的面色瞬間冷硬了起來。她乾脆地撩起裙擺,雙膝一彎,跪到了地上,「我寧可跪著。」
她才不希望自己欠了李源宏的人情。
松雪有些詫異,不知這秦女佐為何不肯受皇上的好。明明聽長公主說,皇上被這秦女佐迷的七葷八素,想著法子也要將她留在宮裡。
眼看秦檀真的在冷硬的地磚上久跪著,松雪怕她真的跪壞了腿,便瞞著長公主,偷摸地派了一個小宮女去景泰宮請李源宏。
過了沒一笑會兒,李源宏的聖駕便到了。
他從腰輦上下來,便瞧見了跪在地上的秦檀,當即蹙眉道:「這又是在鬧哪一出?」
武安長公主輕輕地咳嗽一聲,從殿內走出來。她蒼白的面孔迎著日光,羸弱的身軀如一節衰敗的柳葉:「皇兄來的倒是快。武安竟不知道,皇兄原是這樣器重秦女佐的。」
李源宏陰沉的面孔微微一凝,他冷聲道:「倒也不是器重,不過是順道來看看妹妹你。」他腳步不停,紫色鑲銀緣的皂靴踏過秦檀身邊,口中狀似隨意道,「秦檀,你與朕認個錯,以後乖覺一點;興許,武安便會讓你站起來了。」
秦檀跪在地上,笑笑道:「微臣何錯?皇上須得讓微臣知道了,微臣方可認錯。」
李源宏一甩袖,在她面前弓下身子,道:「那你與朕服個軟,朕便替你向武安求情。」
他說這句話的模樣,倒不像是那個荒唐的帝王了,反而如個情子似的。可秦檀依舊不買帳,道:「微臣當如何服軟?請恕微臣無知。」
服軟?
說的輕巧。要是眼下服了軟,那日後想要再硬氣起來,便難了。屆時李源宏要想拿捏自己,那可是輕而易舉。勿論是做妃做嬪,恐怕都得聽他安排。
見她這麼不知好歹,李源宏也惱了。他本就不是有耐心的性子,此刻寒意覆面,冷冷地哼了一聲,站到武安長公主身邊去了。
他把秦檀送去恪妃身邊,就是希望恪妃能彈著、壓著,叫她明白天恩的厚重,不要再整日想著替母親洗清冤屈,而是乖乖做她的妃嬪。可是如今看來,秦檀的性子,卻是一點都沒有變軟。
她寧可跪在那兒,也不肯向天子說一句討好的軟話。
秦檀這樣的行徑,叫李源宏覺得牙關有些痒痒的,心底也如有什麼在撓一般。他便那樣冷冰冰地站著,肅殺的威壓叫周圍人都雙股戰戰,可他卻獨獨只盯著秦檀瞧。
將要出梅了,天微微的熱。內務府提前發了新作的夏衣,是寬敞輕薄的樣式,顏色有些沉,恰好將她艷麗的容色壓得不那麼醒目了點。她規矩地跪在地上,面無表情,如一樽完美的陶瓷雕像一般。
李源宏看她越久,便越覺得她不可思議。
一個人,一個普通的人,如何可以做到前後反差這般的大?從前她是怎樣使勁心機手段地鬧著要做太子嬪,李源宏尚且記得清;可她如今卻又對權勢敬而遠之,寧可跪地也不服輸。
難道,是因為均哥?
李源宏一想到這件事,心底便如長了刺一般難受。
他的眉心緊結,一雙眼半闔,眼底有幾分危險的毫茫。手緊緊蜷起來,手背處的青筋用用力而微微凸出。
他盯著秦檀,心底有一個焦躁的念頭在反覆徘徊。
她怎麼還不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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