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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均慢慢地坐下,許久後,嘆了一聲,道:「皇上仁厚,時至今日,依舊對長公主多有體恤。」
「如何不體恤呢?」李源宏聲音慢慢,「均哥,你有檀兒,有姐姐,有宗族;可朕卻是什麼都沒有的,只有母后與妹妹一直陪伴。但是,也只是體恤罷了。她做了如數多的錯事,朕還懷著一分愧疚,便是最大的體恤了。旁的東西,朕再也給不了。」
堂堂天子,坐擁天下,卻說自己「什麼都沒有」,真是好不怪哉。
頓了頓,李源宏道:「既朕活不長了,朕便想著將身後事早日安排了。皇后無親生嫡子,一眾皇子裡,獨獨二皇子才學出眾,又受過均哥教導。因此,朕想立二皇子為太子;待朕過身後,由二皇子繼承皇位,尊流珠為太后,母后為太皇太后。」
謝均有些不忍,低聲道:「皇上何必將話說的這麼滿?興許還有轉機也說不定。」
李源宏輕慢地笑了起來,神色一如往日傲慢自負:「朕說的事兒,便一定是真的,均哥莫非有所疑議不成?」這位從來凌駕於眾人之上的帝王,在談及死時,竟超乎意料地平淡自如了,「這是業障,是一報還一報。」
秦檀微微一怔。
陡然間,她想起李源宏是如何登上皇位的了——殺死了親生父親,奪走了帝位。
這果真是業障,是一報還一報。
「少帝寡母,必然引來旁人窺伺。均哥,你日後萬萬要輔佐在側,不可令真兒被人欺負了去。尤其是,朕那些居心叵測的兄弟。」李源宏說罷,又轉向秦檀。他似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口,神色卻莫名猶豫。
秦檀心道,李源宏約莫是想說,「二殿下親近你,有空便多入宮侍奉」之類的話。可李源宏猶豫再三,只低聲道:「你要對均哥好一些。」
——你要對均哥好一些。
這聲音,輕如一陣霧氣似的。
秦檀一時不知答些什麼,只得老老實實道:「臣婦謹遵聖旨。」
李源宏慢慢道:「均哥從小就很固執,不喜歡的東西,絕不會將就。武安跟在他身後這許多年,他是看都不曾看上一眼。正是因為明白均哥的性子,朕才不答應武安的請求。如今均哥娶了你,那一定是歡喜極了……朕…朕……」
他說了半天,也未能說出下半句話。
「皇上仁厚,微臣明白。」謝均道,「微臣少年之時,皇上照拂之情,微臣不敢淡忘。」
原本言談自如的李源宏,在聽聞這句話時,表情微微生澀起來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太監劉春的聲音:「皇上,魏王殿下來了,說是有要事稟報。事關武安長公主,還請皇上務必見見他。」
李源宏聞言,蹙眉道:「罷了,叫他進來吧。」隨即,他又轉頭對秦檀和謝均道:「你們兩個先去一旁坐坐吧。皇后給朕找來的這個大夫,是南方的名手,千金一診。你二人若是有興趣,叫他給看看身子。興許,還能去了均哥身上那些代朕受過留下的疤痕。」
夫妻二人也知道,這是李源宏隨意找了個藉口支開自己,便恭敬地告退下去了。
因李源宏所說之事頗為隱秘震撼,二人都滿心心事,一時無言。秦檀與謝均一前一後地穿過遊廊,將要出景泰宮時,恰好遇上了李源宏所說的那個南方名醫。
「這位可是宰輔大人?」這胖墩墩的矮個兒醫生上來行禮,道,「劉公公說了,皇上讓草民幫您二位瞧瞧脈,看看可需要保養身體。」
「既然皇上都這麼說了,那就看看吧。」謝均指一指旁邊的耳殿,道,「請。大夫怎麼稱呼?」
「鄙姓金,黃金百兩的金。」金大夫提著藥箱,跟著進了耳殿。他先替秦檀診脈,拿了塊巾帕蓋在秦檀腕上,便眯起眼睛細細地觸診。
秦檀托著腮,心思還在李源宏身上打轉。
——瞧李源宏那副樣子,也不知道他能撐多久。興許不過兩三年,這江山又得改換人來坐了。
她正這樣想著,耳旁忽聽得金大夫笑道:「宰輔夫人胎象平穩,沒什麼不妥之處,只需要記著尋常孕婦的宜忌便是。」說罷,他便拿起紙筆,要去寫安胎的方子。
「……什麼?」
上一刻還在想著皇上與皇子,下一瞬就聽到一句「胎象平穩」,驚得秦檀差點跳起來。
謝均亦是一副微愕神色,追問道:「金大夫,您說的是真的?」
金大夫好歹也是名醫,被謝均這麼一問,就有些不高興了:「草民雖是白身,可看個孕婦胎象,那還是妥妥有餘的,這胎聲有無異動,草民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謝均知道是自己唐突了,連連賠禮,又拿出好大一塊銀元寶賞賜給這金大夫。
再看向秦檀時,他的眼底滿是驚喜。
「檀兒,我們有孩子了。」他扶住秦檀的手,聲音很是輕柔,「未料到,你這麼快便給了我一個驚喜。」
秦檀猶在詫異之中,左瞧瞧右瞧瞧,不知該給什麼反應。她雖二世為人,可懷上孩子,這還是頭一回,一時也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成了,今夜,我抱你回去,你不必下地走路了。」謝均很執著地說。
秦檀:……
她是懷孕,不是殘疾!
第80章 想的太遠
這個孩子來的突然, 也著實叫人驚喜。
秦檀謝過了金大夫, 仍有幾分不知所措。她第一次有孩子, 心底到底有幾分忐忑。她望向謝均, 瞧見謝均似乎在發呆, 眼睛望著外頭的庭院, 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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