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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罷。」太子斜斜倚在肩輿上, 透著薄薄戾氣的眼神光朝前盯著,口中森然道,「太子妃病了, 將她禁足於東宮中,無有孤命,不得踏出一步。」
「恭送太子殿下。」
在一片齊整的恭送之聲中, 太子的肩輿朝遠處行去。謝均與謝榮起了身, 揮手驅散了周遭的侍衛。謝均回到了小徑之中,走向舒了一口氣的秦檀。
「賀夫人, 你知道如何出宮嗎?」謝均問。
「我不知道。」秦檀搖頭, 「我是第一次入宮。」
「你跟我來吧。」謝均朝外望了一眼, 「方才我驅散了侍衛, 如今正是無人的時候, 你穿過這條道往外走, 應當能碰見往來的宮女,叫她們帶你出去便是。」
秦檀向謝均道謝,這一回, 是真心實意地感激:「謝過相爺。」
她跟著謝均向前走, 雖路上的侍衛已被謝均驅趕,但她依舊低著頭,專心致志地盯著腳尖。
走了一段路,她忽然聽見了謝均的聲音。
「賀夫人,你真是個怪人。」謝均道。
「……」秦檀默然一下,問,「敢問相爺,怪在何處?」
「我知道你愛慕富貴,此乃人之常情,不必責怪。但需知道,你本有一樁潑天富貴擺在面前——只要嫁給太子,就能坐享榮華;可你偏偏捨棄了這到手的太子嬪之位,轉而嫁給那一文不名的賀楨。若你當真只看中錢財名利,為何又會下嫁賀家?」
謝均的聲音,透著一絲探查之意。
秦檀微微呼了一口氣,不知如何回答。
是啊,為什麼呢?
還不是因為賀楨那句「他日平步青雲,一定娶你為妻」?——她誤以為二人是兩情相悅的,因此想著法子逼迫父親同意這樁婚事,親自上賀家提親。
上輩子的她,為賀楨付出了一切,做了所有能做的事,當了一個賀楨所喜愛的、「賢良淑德」的良家婦人,可她卻什麼也沒有得到。
真是白費功夫。
但是,曾經那個深愛著賀楨的秦檀,早已病死了。直到離去前的最後一刻,她也沒有換來賀楨的一寸真心,反倒是為方素憐縫好了嫁衣裳。
她揚起頭來,笑容雲淡風輕:「相爺不知道麼?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女子若真心地戀慕某個男人,那確實是什麼都做的出來的。」
謝均沉思一會兒,目光中忽有一分灼灼光華,似尋到了什麼通明大徑。
「賀夫人,你說你敬愛夫君,我倒是不覺得。」他說,「你面對我時,能輕而易舉地說出『讓太子爺拜倒在石榴裙之下』這等不守規矩的話。若我謝均是個小人,將此事宣揚出去,恐怕你的名聲便會毀於一旦。你提及此言時,毫無猶豫,可見,是沒有將賀楨放在心上的。」
謝均的話說的極有條理,一針見血,讓秦檀不知如何反駁。
「確實是這樣……沒錯。」秦檀的笑容有些勉強了,「相爺,此乃我與夫君之間的事。您雖位高權重,也不該對旁人家事追問太過,免得污了您的聲明。」
看秦檀如此保持距離,謝均也不再多問。
兩人到了宮女來往的道路前,妃嬪的朱紅宮牆已清晰可見。謝均遠遠地停下來,對秦檀道:「賀夫人,某隻能送到這裡。再往前,便是陛下的內宮,某是不該靠近的。」
秦檀再謝過了謝均,這才朝那條道路上走去。
她轉過身,留給賀楨一道背影。蓮青色的堆花雲錦長裙,勾勒出她冶艷有致的身端。掐得細細的腰肢,輕晃微搖,便如一枝春日楊柳。群裾下偶爾露出鞋履一角,寶相花紋的料子裹著嬌小足心,可輕易令一個男子心動。
謝均瞧著她的背影,不由有些愣住。
這樣美艷風流的女子,若是嫁給了太子,興許就能寵冠東宮。
宮道上,一名宮女正無頭蒼蠅似地轉著,見到秦檀出現,連忙追上來問:「您可是賀夫人?賀大人到了南宮門,說是要親自接您回府去,前頭的內侍遞了口信到椒越宮去,奴婢幾個已尋了您好久呢。」
秦檀聽了,微惱道:「誰准他擅自來接?我偏不與他一道走!」
遠遠站著的謝均也聽見了這句話,那一句「賀大人親自接您回府」飄蕩在謝均的耳旁,令他陡然想起一件事兒來——
這秦檀已嫁了人,是別人的妻子了。
「相爺,相爺?」謝榮見自家主子又在出神,小聲地催促著,「此地畢竟近妃嬪宮室,可不能久留啊!」
「我知道了。」謝均說罷,轉身朝東宮去,「謝榮,你說賀夫人所言,是真的嗎?」
謝榮知道,自家主子雖在朝政之事上頗為精通,但在這男女情感之事上卻是白紙一張。於是,他嬉皮笑臉道:「主子,依照小的看,那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您瞧那賀夫人,提起夫君時,那神色叫一個複雜,苦味兒都要從眼裡溢出來了!您不知道,這世間多的是怨侶。便是昨日山盟海誓的,今朝也能勞燕分飛!賀夫人與賀大人呀,恐怕也是如此。」
謝榮一邊說,一邊在心裡道:相爺,您親阿姐的例子就擺在那兒,您怎麼還不明白這件事呢?
——燕王妃與燕王成婚前,那是早就看對了眼,郎才女貌、一雙璧人。那時候的燕王還沒什麼名氣;處在風口浪尖的,則是太子的三弟,晉王李衡知。
後來,晉王因旁人口舌之謬遭了殃,被陛下褫奪封號、貶去昆川。晉王一走,燕王就顯得醒目起來,成了諸皇子裡最賢能的那個;不僅如此,陛下還忽然著了魔似地厚用燕王,太子便有些瞧燕王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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