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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從太后宮裡出來, 恰好在宮道上遇到了李源宏的御輦。
身著明黃的天子正襟危坐,手裡把玩著一串沉檀十八子手串,袍角的江牙紋散開一片褶子。他本是直視,瞧見做正裝打扮的二人在路邊請安,便道:「停罷。」
小太監們停了腰輦,李源宏蹙眉探身,問道:「是到宮裡來謝恩的?可見著太后娘娘了?」
恰似閒聊一般的語氣,聽著平平無奇。但腰輦旁邊伺候著的晉福,卻無端聽出了一股子酸勁。再看皇上的眼珠子,和生了根似地,快要長到那新嫁人的謝秦氏身上去了。
謝均打扮的比平日更正緊些,衣領子都是一絲不苟的。烏髮束起,襟上壓了串佛珠,神色是溫雅恭敬。跟在他身後的新夫人雖刻意作端莊狀,但那眉眼間的美艷凌厲,真是藏也藏不住。
雖秦氏的身份和宰輔差的有點遠,但她有這樣絕色容貌,也不算是不匹配。只要不提家世,兩人站在那兒可真是活脫脫一對璧人。
「回皇上,未曾見到。太后娘娘身體抱恙,不宜見客。」謝均答。
李源宏隨意地「哦」了一聲,手指撥弄著珠串。他瞧著秦檀低眉順目的模樣,滿心都是煩躁。旋即,他擺一擺手,道:「成了,你們新婚燕爾,趕緊出宮回去休息吧。」
「謝皇上恩典。」兩夫妻一齊謝了恩。
晉福喊了聲「起」,叫小太監們升了腰輦,繼續朝玉林殿去了。他肉咪咪的眼睛打量著李源宏,發現他神色陰沉,顯然是心情不佳。
「哎,皇上,您可別太難受,還是保重自身要緊。」晉福拍馬屁的勁頭上來了,忙趕著寬慰,「天涯何處無芳草,大楚也不是沒有比謝夫人更美的女子。您看開點兒,這後宮還有三千佳麗等著您的恩澤呢。」
李源宏聽了,神色卻更為可怖了:「晉福,你真是糊塗了,竟敢在御前胡言亂語。那秦氏是什麼東西,值得朕留意?朕不過是在煩著昆川那頭的事情罷了。」
晉福心一跳,諂媚笑:「皇上教訓的是,是奴才糊塗了。」
「慢吞吞的,還不趕緊走?朕要趕緊回去批摺子了。」李源宏呵斥道,「晉福,你去盯得緊一些,叫下頭人把摺子都送上來,朕通通都批了!朕還不信了,沒了均哥,朕還不能做個明君了!」
晉福哎喲哎喲地應了是。
晉福心裡清楚,皇上這是又被傷了自尊了。皇上是天子,比旁人更自負狂傲些。但對於謝均,皇上從來是又敬重、又嫉妒的。如今皇上看上的女人卻傾心於謝均,這可不是激起了皇上的好勝心嗎?
情場不得意,那就在其他地方找回臉面唄。
要他晉福說,皇上會有如斯大的改變,那還是多虧了宰輔和他夫人——他二人讓皇上一連吃了好幾個釘子,還偏偏捨不得將人發作了。
一個是皇上視若兄長的肱骨,一個是令皇上欲罷不能的美人。這兩人換了其他任何一個,或是他二人沒湊到一起,皇上都不會改變這麼多。
要管以前吶,皇上哪會自己勤勞地批奏摺?朝政丟給謝均,自個兒去恪妃娘娘處樂呵;哪兒會顧念著「明君」的名聲,責罰大臣前還要留心一番?一有點兒怒火,就把人拉出去杖斃了。
***
李源宏到了玉林殿,便忙起了政事。沒多久,晉福便來通傳,說是殷侯爺來了。
「殷侯爺」說的是皇上的岳父,殷皇后與殷搖光的父親,殷海生。這位殷侯爺從老父的手裡承襲了爵位,但他更出名的官銜乃是帝師,因此常人多喚他帝師大人,更勝於侯爺。
因著皇后殷流珠的緣故,李源宏對殷海生頗為敬重。
「微臣參見皇上。」殷海生給李源宏行禮。
「岳父是自家人,不必拘泥於虛禮。」李源宏虛扶一下。
殷海生當然不敢真的拿自己當皇帝的自家人,還是恭恭敬敬的。他掛著一道薄汗,有些為難地開口,道:「皇上,聽聞您之前允諾魏王殿下,只要小女搖光答應出嫁,便為她與魏王殿下指婚……」
李源宏思忖一下,終於想起了這件事,道:「好像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岳父放心,朕也知道朕這個四弟不成器,終日遊手好閒,配不得你家的小女兒。岳父若是為難,朕自會去開口,叫老四收斂一些。」
「這……」殷海生愈發為難了。
他覺得自己的話很難出口,一出口可能就招來大禍。但是想到家中二女悶悶不樂、終日求死的模樣,他又不能不說。
「岳父可是有什麼話要講?」李源宏察覺到他的為難,問道。
「皇上仁厚,微臣不敢不直言。」殷海生擦一擦額角的汗,顫聲道,「小女搖光,與魏王殿下兩情相悅。聽聞皇上願意賜婚,殷家上下很是感激。」
這話一出,殿中一片安靜。
李源宏掩去眼底的詫異,面色冷硬,道:「殷愛卿,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朕那四弟不成器,殷卿這是要拿搖光小姐的一生做賭了?」
這一個「賭」字,真是叫殷海生心驚肉跳。
賭什麼?
賭權勢地位,賭江山誰主!皇上這意思,已然是在猜忌他有不臣之心,因此才預謀將二女分別嫁予皇帝和魏王,以求萬事皆保。
「皇上明鑑,微臣並無不臣之心。只是這男女情愛之事,實在不是微臣可以預料的。」殷海生跪了下來,老淚縱橫,哭道,「微臣家中無子,後繼無人,膝下只有兩個女兒,還望皇上體恤微臣為父之情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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