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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喃喃著,替春鶯說出了接下來的話:「便想要……趁機一併了斷了小郡王的性命。」
春鶯此刻,已是滿面青白。她咬著嘴唇,淺淺地點了下頭,道:「長公主親自將小郡王送入了臨平宮內,只等著大火燒宮,好了結她與將軍的最後一段孽緣。」
「啪!」
秦檀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低聲道:「真是豈有此理。若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了,哪怕是送給別人抱養也好!她竟要活活燒死自己的親子!那還只是個未足周歲的孩子!」
春鶯嚇了一跳,哆嗦道:「依照長公主的性子,她是絕不肯見到孩子落到別人手上的。且她恨將軍入骨,那時,幾是天天都在咒著要將軍斷子絕孫……」
秦檀微呼了一口氣,平復了神色,問道:「接下來呢?我娘又是如何牽扯入這樁事的?」
她問這話時,心跳的厲害。
咚咚咚的,如有一個巨人在賣力地扣門。
她知道,自己離真相似乎已很近了。
春鶯將頭扣得更低了,小聲道:「秦夫人心善,大火燒起時,聽到宮中有孩子哭泣之聲,便不顧自身安危,沖入宮中,冒死救出了小郡王。長公主本就想殺死小郡王,見秦夫人竟壞了她的事,大怒之下,命人杖斃了秦夫人……」
——大火燒起時,聽到宮中有孩童哭泣之聲,便不顧自身安危,沖入宮中,冒死救出了小郡王。
聽到春鶯細軟的話,秦檀的腦海,猛然「嗡」了一下。侍立在旁的紅蓮,也發出了短促的驚叫,滿面皆是震愕,口中情不自禁道:「觀世音菩薩保佑,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
下一瞬,秦檀便察覺到自己鼻尖酸熱,眼眶模糊。
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
真是,真是荒謬!
她重重地倚在炕上,身子軟軟枕著蘇合繡的枕頭,如被抽去了三魂七魄。
「竟是因這等緣由……」她怔怔地盯著面前的一團空氣,對頭青牆上掛著一副美人圖,畫上的女子嫻靜典雅,手捧一束花枝。
雖她是看著那副美人圖的,可她腦海里,卻盡數是其他的東西。
母親從前的音容笑貌,隱約浮現於記憶之中。那溫柔如山月一般的笑容,好似在餘暉里發著光亮。她又想到母親是怎樣冒死沖入大火,尋著孩童的一絲啼哭之聲,救出了那可憐的小郡王。
只是,等她滿懷希望地衝出大火,等待她的,卻是武安長公主無情的面容。
「女佐,逝人已去,您可萬萬不能太傷心呀。」春鶯壯著膽子勸她,「便是想要向長公主,您也得先保重自身。更何況,小郡王死後,長公主便後悔了。八年來,長公主一直活在悔恨之中,無比思念亡子,也愈發憎恨將軍。也正是因此,她留下了奴婢這條賤命,用來打罵出氣。」
秦檀麻木地倚著,兩行清冷,無聲地滾落下來。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件事?」秦檀眨著淚眼,低聲問。
「知道這件事的僕從,除了奴婢,全被杖斃了。唯有奴婢是彭家的家奴,還可留作出氣辱罵將軍之用,長公主暫且留了奴婢一條命。」春鶯說著,又忽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知道此事者,還有一人!」
「誰?快說。」
「是三王。」春鶯道,「三王那日,便在臨平宮中,恰好撞見長公主留下孩子這一幕。太后與皇上為了保住長公主,使盡手段,令三王被褫奪封號、貶去昆川。當年太后勢大,三王無法抗衡,只能去了那蠻荒之地。這一去,便是九年,再未踏入京城一步。」春鶯說著,頗為感慨。
秦檀聞言,心底道:難怪!
難怪李源宏如此懼怕三王回京;連給先皇發喪之時,都不允許三王回來盡孝道。
若是三王回來了,那保不齊便是武安長公主惡行被公諸於眾的死期。李源宏如此疼愛武安長公主,兄妹兩人從小一道夾縫求生、感情非比尋常,他又豈會允許這等事情發生?
更何況,三王本就與李源宏有利益之爭——三王從前就比他這個嫡子更得先皇帝寵愛;先皇帝臨終之前,甚至還說出「要改立晉王李恆知為儲君」這般的話來。如此一來,李源宏就更戒備三王了。
「我知道了。」秦檀的聲音,並無哽咽。她甚至都不擦拭一下眼淚,只任憑淚珠緩慢地將衣領濡濕,「春鶯,時辰不早了,你早些回朝露宮吧,免得再被長公主責罰。」
春鶯起了身,面有不忍,道:「奴婢不忍您被長公主遷怒,更為當年秦夫人的境遇不平,這才將此事告知於您。可若是被長公主知曉了,奴婢定然是死路一條。還請秦女佐,手下留情,莫要讓長公主知悉。」
「好。」秦檀終於抽出手帕,敷衍地抹了一下眼淚,道,「我會想法子讓你出了朝露宮,免於再受長公主的折磨。」
春鶯聽了,露出驚喜之色,竟然重低下身來,給秦檀磕了個頭,道:「奴婢謝過女佐!」
待春鶯出了聽雨齋,秦檀才收拾乾淨了臉面,慢慢恢復了尋常神態。紅蓮取來面巾替她淨臉,再重新梳妝。秦檀坐在妝鏡前,喃喃地對紅蓮說著話。
「難怪當年,先皇帝會這般提拔秦家。果真是母親的枉死,令先皇帝都看不過眼了。」秦檀說罷,重重嘆一口氣,「不去懲罰加害的人,反倒想法子在別處彌補。這樣奇怪的道理,恐怕也只有天家才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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