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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謝榮看得冷汗滴答:相爺伺候起人來,原是這般光景?真是嚇煞人了!
恰此時,幾人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略帶惑意的喚聲:「……檀兒?相爺?」
謝均半登在腳踏上,回眸一看,便見得不遠處的樹枝下,立著白衣素衫的賀楨。他穿的樸素,眉眼如冰似玉,本該是清俊如雪的氣質,此刻卻因為表情的怔然而顯得有些殘缺了。
賀楨緊緊盯著車簾下的那方裙擺,喃喃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謝均好整以暇,笑道:「原來是賀朝議。賀朝議可也是出來踏青的?聽聞前些時日,長公主親自取消了與賀朝議的婚約,此真為一樁憾事也。不過,待賀朝議他日再娶得美嬌娘,我必然去討杯喜酒吃。」
賀楨聽著謝均的話,心底似被剪子扎了一下又一下。他緊緊地望著車廂,艱難道:「相爺,敢問車廂里坐著的那位女子,可是我的妻……可是秦家的三小姐?」
謝均聞言,神色淡了下來。
他垂落衣袖,負手而立,神色淡而溫潤:「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賀楨的表情略略嚴肅了些:「若真是檀兒,我便要問問相爺——你二人非親非故,你為何將她一介未婚女子藏於馬車之上!」
他喊得大聲,眉目中俱是肅意,一雙眼炯炯盯著謝均,幾要在謝均臉上剜出個洞來。
「『檀兒』?」謝均卻答得不疾不徐,做出思忖狀來,「賀朝議,你與秦三小姐非親非故,為何喊她小名?這可是有些不妥呀。」
「非親非故?!」賀楨脖頸間的青筋暴起,「我乃是她,我是她……」
「嗯?」謝均微揚唇角,眸中一寸淡淡笑意,「賀朝議,你是秦三小姐的…什麼人?」
「……我……」賀楨的唇開了又合,終究是沒能理直氣壯地說出「夫君」來。最終,他只得露出衰頹神色,道,「秦三小姐,曾是我的妻子。如今我二人已和離了。」
賀楨這一衰頹,便好似老了七八歲,清俊風華也消減不少。
謝均散漫點頭,慢條斯理道:「原是已和離了。既然已經和離,那便是毫無關係了。毫無關係者,何必問及三小姐?」
賀楨眸中帶出一絲不甘來:「我曾是她夫君,這又如何落得『毫無干係』一詞?相爺真是說笑了。」
「哦?我說錯了?」謝均眉心蹙起一道淺淺川字,疑道,「賀楨,旁人都道,你是碰上了迎娶長公主的大運,這才和了離。可那和離真正的原因,料定你心頭定然清楚。你以為,秦三小姐還願意與你……有所牽扯?」
末了的話,帶著一縷淡嘲,似笑又非笑,飄散於風中。
賀楨聽著,面色瞬間變得難堪。再抬頭看謝均——他雖不怒不冷,笑如春風,只隨意地站在那處,可偏生卻叫人覺得威懾過人,直想退後低首。
他為何放秦檀和離?
那自然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認錯了人,自知此生再無臉面面對秦檀。
「相爺,可是……」賀楨仍有不甘。
「賀朝議,」謝均忽而道,「你為下官,我為宰輔。你見了我,竟是不行禮的?」
聽謝均這麼一說,賀楨陡然憶起,面前這男子是如何的權勢滔天。方才謝均言笑溫柔了些,險些叫他記不得這些事了。此刻回想起來,只覺得一身冷汗。
「規矩」二字壓下來,便皇天都要厚重。便是這男子與秦檀有萬般糾葛,他賀楨也得強笑著咬牙和著黃蓮吞了,不得有異議。
「下官……見過謝大人。」賀楨咬咬牙,行了禮,「擾了謝大人踏青的興致,實乃無心之過,還望大人見諒。」
沒錯,他賀楨在謝均面前,從來都只有低頭的份。
謝均眸光淡淡一轉,道:「雖是擾了我的興致,但也不算什麼大過。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日後,莫要再惦記著秦三小姐。」他微闔眼,居高臨下看謝均,「她已與你毫無關係了。」
見賀楨如遭雷劈的姿態,謝均滿意了,對車夫道:「走罷。」
車輪子剛軲轆轉動起來的時候,秦檀半打起車簾,打著呵欠探出頭來:「謝均,從方才起就聽見你嘰嘰咕咕的,你在同誰講話?」
她披著謝均的披風,眉目驚艷一如往昔。
「沒有誰,不過是個同僚,如今已走了。」謝均笑道,隨手替她掖正了披風,「裹緊些,省得著涼。」
秦檀沒注意到賀楨,還道那「同僚」真的已走了,當即在謝均的手腕上打了一記,低聲嘟囔道:「誰准你碰我的?真是個居心叵測之人。」
賀楨被拋在馬車後,遠遠見得他二人言談熟稔親昵,心中滿是惘然。
不知在風中獨自立了多久,賀楨忽聽得一道女子聲音在耳畔響起。
「大人,我早與您說過,這秦氏與謝均不乾不淨,首尾有染。您偏偏不信,如今倒好,豈不是捉了個正著?」這聲音帶著濃濃的怨意,猶如個女鬼似的,已算不得「動聽」。
賀楨側頭,見到方素憐瘦削的身子便在自己身後。
他蹙眉,斥道:「素憐,我念著你鬱結於心,身子有恙,才准許你出門散心。你偷偷跟著我也就罷了,如今怎敢對著檀兒指手畫腳?」
方素憐已被送去佛堂上好一段時日了,整日經書青燈為伴,日子過得如一潭死水。這一回,她借著身體不好的由頭,好不容易才得了個出來散心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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