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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還不服軟?
難道,權勢對她當真已毫無吸引力?
天空漸漸地晦暗了起來,幾團沉沉的雲彼此壓著,潮悶的雨意泛開。抱著拂塵而立的劉春詫異一聲,道:「這是要下雨了!」
李源宏聞言,下意識便向前踏去。可武安長公主卻無聲地伸手攔住了他,不讓他繼續向前。
李源宏側頭,卻看到長公主淡漠而孱弱的面容,毫無斜視地盯著前方,就好像秦檀不存在似的。於是,李源宏按捺住了自己心底的念頭,退回了原位。
「武安,小施懲戒也就差不多了。」他到底心疼自己這個命途坎坷的妹妹,凡事都讓著些,「再一會兒就要下雨了,若是再讓她跪著,宮中人難免有所非議。朕不希望,聽見旁人對你潑以污名。」
「皇兄希望旁人不污衊我,那還不簡單?」武安長公主很輕巧地說,「不准他們議論,那污水便潑不到武安的頭頂來了。有背後議論的,便拔了他們的舌頭,長此以往,誰還敢胡說八道?」
李源宏道:「妹妹知道的,為兄從前一貫便是如此做。可人心總是防不住的。」
武安長公主聞言,咬了咬唇,眸光里有一絲怨懟:「人心又算的了什麼!在皇兄眼底,這秦氏竟比我來的還重要!」
嘩啦啦——
天空閃過一道白電,傾盆大雨滂沱著澆灌了下來,頃刻便將朝露宮淋得四處濕漉。跪在庭中的秦檀自然也是瞬間濕透,狼狽不堪。
這一回,李源宏當真是忍不住了。他劈手拿過劉春手裡的傘,一邊走,一邊撐開,將傘移到了秦檀的頭頂,道:「罷了,朕准你起來,拿著這傘回恪妃那裡去吧。」
「皇兄!」武安長公主露出憤憤的面龐,「我沒有準許她走!」
「快點兒走!」李源宏卻偏偏與她唱反調。
劉春有眼力,連忙上去冒著雨扶起秦檀。秦檀跪的久,腿軟極了,不大站得穩,只能歪歪斜斜靠著人。劉春諂媚道:「女佐,奴才送您回麗景宮去。」
「將這傘拿著。」李源宏把手上的傘遞了過去,他自己瞬間被兜頭淋濕了。
「皇上,那您可怎麼辦!您可不能置自己的龍體於不顧呀!」劉春連忙把傘遞迴去。
「無妨。」李源宏道,「你送秦女佐趕緊回去就是了。」
秦檀微吸一口氣,強撐著以冷漠的語氣,向李源宏告了退,卻並無謝恩。她搭著紅蓮的手,拖著麻麻的腿,冒雨向朝露宮外走去。
劉春撐著傘,嘴上不忘嘰嘰咕咕地伺機扇風:「女佐,皇上心底還是惦記您的。您何必如此倔強呢?到時候好事沒沾著,反而惹怒了皇上。恪妃娘娘那般性子,確實是叫您為難了些;可正是因為如此,您才該知道皇上的好……」
劉春絮絮叨叨的,心底念著恪妃絕不會讓秦檀好過,想讓秦檀回心轉意,早些兒到皇上身邊去。
誰知道,秦檀卻道:「恪妃娘娘心善仁厚,我仰慕的很,不想離開麗景宮。」
劉春吃癟,準備好的話全都吐不出來了。
雨水嘩嘩的,秦檀走的極慢。好不容易出了朝露宮,她忽然聽得雨水中有誰在呼喚她。
「秦女佐!秦女佐!你的腿無妨吧?」
秦檀抬頭一看,原是春鶯,手裡提著木桶和抹布,正在一處假山下躲雨。她雖是朝露宮人,卻常被長公主打發出來做最苦、最累、最雜碎低等的活,譬如在外頭擦那些木盆子。此時此刻,她看著秦檀腿腳麻木的樣子,眼底有一絲憤憤不平。
「無妨。」秦檀答道。
春鶯看看劉春,再看看秦檀,小心翼翼道:「奴婢這裡有些自家調配的膏藥,等一會兒便送去女佐的聽雨齋,還望女佐不要嫌棄才好。」
秦檀點頭:「難得你這麼良善。」
兩人簡單地說了幾句話,便各自擦肩離開了。春鶯望著秦檀離去的背影,重重將手中的抹布丟進水桶中,右手摸起了自己手背上各式各樣的疤痕。
她的指尖掠過那些經年的醜陋疤痕,一片大雨里,春鶯的眼底有些微的憤色。
***
秦檀走後,武安長公主便再不理會李源宏,自顧自進了殿內,狠狠地將門合上了。李源宏有些與她說話,便上前扣了扣門,道:「妹妹,你不必為了一個女學士與為兄置氣!」
屋子裡頭傳來一聲玉器摔落碎裂的聲響,旋即,便是武安長公主歇斯底里的哭聲:「我知道,你們一個個都看不得我好!都巴不得我過的生不如死!」
李源宏皺眉,面色一沉,怒道:「武安,你何必這樣鬧騰!為兄如何寵愛你,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門後卻沒有了響動,只有長公主淺淺的啜泣聲。李源宏敲了好一陣子門,都不見長公主答話。一旁的小太監勸道:「皇上,長公主正在氣頭上,不如您先回去歇歇,準備些女孩兒家喜歡的禮物。待長公主氣消了,再來說話也不遲。您與長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又豈會真的生分了?」
李源宏卻不願走,一掀袍角,毫不顧忌帝王形象,盤腿在門前坐下了:「武安,你若不出來,為兄便一直坐著了。」
他這一坐,便是小半個時辰,可武安長公主始終沒露面。最後,前朝有事來請,李源宏不得不離開,這才站了起來。
待李源宏的腳步聲遠去後,屋內的武安長公主才拭去了面上的淚水。她正抱膝倚門而坐,哭的面頰發紅。松雪在旁給她遞手帕,不忍道:「您這是何苦呢?左不過是個女學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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