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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番話,極是大聲,所有人都聽見了。二老爺秦保大怒,喝道:「這是誰?!哪裡來的瘋婦!還不把她捉了?」
晉福公公也是一驚,忙道:「這、這女子是怎麼一回事!還不快把她趕遠些兒!」李源宏帶來的衛兵們,皆是「噌」地亮出了劍,直指方素憐的喉頭。
方素憐被一群衛兵還住,卻並不顯恐懼,而是照舊盯著秦檀,瘋瘋癲癲地笑:「秦氏!你等著!我已命人去通知了賀大人!他一會兒便會親至了!」
「真是瘋了!」秦保氣得鬍子直抖,「你是何人?竟敢污衊我家檀兒!真是好大的膽子!」
「我?」方素憐已被制住,被剪著雙臂跪坐在地,喉頭便是一柄雪亮刀劍;可她雖形容狼狽,眼睛卻已經是精亮的,與往日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截然不同,「我是賀大人的救命恩人,與賀大人他兩情相悅!我本該是賀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就是這秦氏,橫刀奪愛,強嫁夫君,頂了我的恩情,令我被大人厭棄!」
「住口!不得放肆」衛兵們暴喝,將刀刃推得更前了一寸,幾乎要切入她的肌膚間,「竟敢在此地胡言亂語!」
可方素憐渾似沒看到這些刀鋒似的,散亂著鬢髮,愈發瘋狂道,「我早就知道秦氏與這馬車裡的男子有染,命人跟蹤數日,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哈哈!哈哈哈哈!」
瞧著方素憐這副瘋癲的模樣,秦家眾人都面面相覷。大房的陶氏拿帕子掩了面,嫌棄道:「恐怕是個瘋乞丐,不如拿點錢打發出去,也好在皇上面前博個仁慈美名。」
秦檀蹙眉,朝方素憐道:「方氏,你在說什麼胡話?這馬車裡的,可不是當今宰輔。你小心衝撞了貴人,性命不保。」
「秦氏,你怕了?你在賀家欺辱我的陣仗和氣勢呢?」方素憐的眼底有一縷挑釁,「你這不貞潔的yin婦!我呸!這可是天子腳下,法內之地。我不過道出一句事實,我看那謝均如何敢誅殺我?」
聽她這番話,秦家人皆是一陣無語。陶氏又道:「這方氏聽著像是賀家的妾,約莫是腦袋不大靈光,被趕了出來。」
陶氏心中譏笑道:什麼天子腳下、法內之地?這天下,還不是那些權貴們說了算?
「還不快將她趕走!」秦檀喝道。
「我不走!」方素憐又盯著那馬車,「我偏要看看,這個人,是不是謝均!」
「你說…均哥?」此時,那馬車的車簾被挑了起來,李源宏從裡頭跨了出來。
方素憐惡狠狠地盯著那車簾,試圖看清「謝均」的臉面。可飄然落至她眼前的,卻是一截正黃的袍角。滾著金銀線的繡料織工精美,爪扣寶珠的九龍盤旋在雲間。
正黃,天子之色!
遼遼天下,再無第二人敢以項上頭顱冒險,穿這正黃之色!
方素憐的心,忽如被無數道線緊緊捆縛,陡然跳停了。她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將目光寸寸移上——
穿著正黃龍袍的男子,正如打量螻蟻一般看著她。
「區區賤民,怎敢直呼當今宰輔的名諱?」李源宏漠然收回了目光,仿佛多看她一刻,便會染了什麼髒東西似的。
「皇上,這瘋婦衝撞了您,可是微臣的大不是!」秦保連忙請罪,「早該請您進府,而不是杵在這門口了!都是微臣的過錯,請皇上降罪!」
「無妨。」李源宏道,「朕不便入內,也就不叨擾秦愛卿了。」
晉福公公諂媚笑道:「那皇上,您看這婦人……」他說罷,轉眸憐憫地看了一眼方素憐,小聲道,「瘋瘋癲癲的,也不知能不能說話呢。」
李源宏鳳眸揚起,冷然的目光掃了過去,「杖斃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已決定了旁人的生死。
李源宏不再停留,而是反身回到車內,道:「出來的也夠久了,回宮罷。免得太后問起,又動了肝火。」
「臣等恭送皇上——」
在秦保一干人等的恭送聲中,李源宏的馬車離開了。車輪子碾過地磚,露出方素憐失神的面容。
她綿軟無力地跌坐在地,滿面冷汗。「怎麼,怎麼不是謝均?」她顫著身子,整個人抖如篩糠,「怎麼不是謝均?!」
她一聲聲地質問著,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方素憐心道: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不想被杖斃!
於是,她便朝外頭膝行爬去,顫巍巍的,想要逃脫杖斃的命運。可未爬了幾步,便有幾個僕役頂到了她面前。
「天子腳下,法內之地。你這不知好歹的婦人衝撞了皇上,可不能免於責罰呀。」僕役笑嘻嘻道,「似你這般卑賤的下等人,竟是被皇上親口賜死,實在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就笑著上路吧!」
晉福公公站在不遠處,搓著手,暗道一聲「晦氣」。
皇上難得出宮,便碰上個瘋婦。一上來便辱罵朝廷重臣,皇上只賞賜她杖斃,還留一具全屍,真是天大的恩寵。這般平民婦人,能死在皇上金口下,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秦檀淡漠地看著方素憐跪在地上發抖,面無表情。她並不良善,自然不會伸手救方氏,更何況方氏本就與她有大仇。於是,她也只是提醒道:「這婦人乃是賀家的妾,待處置罷了,父親莫要忘記知會那賀朝議一聲。」
「還是檀兒思慮的周到。」秦保道,說罷,又嘆了口氣,提起了聖旨的事,「哎……怎麼變成了女學士呢?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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