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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著耶律升,定定重複,語聲含著些冷諷:「婚事作廢。」
耶律升在意識痛得朦朧中,聽到他的話,便想下意識反駁,在這麼一刻,他只覺得,機關算盡又怎麼樣,若是能娶到她,死了又怎麼樣——
但他的情願只是一廂情願,他連搖頭也不能,耳邊是她極清晰的嗓音:「好!」
接著她對旁觀的禮官,似乎說了什麼,他再沒有聽清。
他昏了過去,最後一念是,他終究還是差了一些運氣。
婚事的確作廢了,玉牒劃掉了絮絮的姓名,這場緊鑼密鼓籌辦的大婚,以大王的病發告終。
絮絮想要守在病榻前看著耶律升的情況,玄淵倒冷著臉,道:「不行。」
他鮮少有這麼冷硬的時候,令她覺得他在生她的氣。
她只好暫時避出去,剛邁過了門檻,殿門在身後啪地關上,巨響,叫她嚇了一跳。
嫁衣還沒有來得及換,她滿心都是擔心耶律升的病情,倚在殿外闌干,獨自看玉雪飛花,心裡思緒萬萬千千。
也許他是收到了信,趕過來的,卻不期然聽說,她要成親……成親對象還是個病入膏肓的男人。她悶悶地想,恐怕換了她,還要更生氣些,總之她待會兒得向他解釋清楚才好……
上一回他生氣,還是——香膩的場景驀地浮現在眼前,她臉頰紅了一紅,探手去摸,燒了起來。
阿格雅在門外時刻聽著吩咐,一會兒端水,一會兒遞刀,一會兒挖草,只有這時,殿門開一條縫隙,絮絮才能趁機窺一窺裡頭的情景。
但她偷窺很快被玄淵發現了,在縫隙中,和他冷冷的視線一個對看。
她悻悻走開,生怕自己在他跟前晃悠,叫他想起些不妙的事情,影響他救治耶律升。
她對他的醫術向來很信任,有他在,她心裡大事塵埃落定,輕快許多,長長嘆出一口氣來,踱步踱到長廊盡頭,反而跟爹爹撞了個滿懷。
「哎喲……」髮髻上簪的珠簾步搖叮鈴鈴一片亂響,她抬手揉了揉額頭,爹爹卻神色古怪,望著那扇緊閉的殿門。
「爹爹,你別擔心了,玄淵師兄醫術高明,定能治好耶律升。……如此,我們也不算欠他的情了——」
容廈一聽,卻問道:「這個人,就是你口中的玄淵師兄?」
絮絮見爹爹神色不對勁,點點頭後問他:「怎麼了爹爹?有什麼不對勁麼?」
容廈若有所思:「沒什麼。」
他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他記性很不好了。
絮絮笑起來:「爹你說不定見過玄淵師兄,他行走西北懸壺濟世,可能以前打過照面。」
容廈覺得或許如此,沒有再細想了。
和女兒重逢以來,她只將自己如何離開皇宮,如何從戎的經歷告訴他,沒有來得及細說四年。
他還不知道絮絮這四年中,有三年是在蘄山學藝的。
到了傍晚時分,天色昏黃如染,宮燈漸次亮起,這殿門才終於大開,絮絮忙要進去看看,迎面便是玄衣玄袍的青年,他注視她,「他還活著。別進去,打擾他休息。」
絮絮一聽就癟了嘴,看一眼怎麼就打擾他休息了——分明是他不願意她去看耶律升。
玄淵上下打量她,嘴角勾起了涼涼的笑:「嫁衣不錯。」
說著便轉頭離開了。
絮絮一聽他話里滿含了嘲諷,心裡猛地一跳,便拖著這身繁複的嫁衣去追他,好容易勾到他的袖子,一個攥緊,喚他:「玄淵,你生我的氣了?」
兩人恰好到了殿宇的轉角,四下無人,廊外雪花撲朔,他漆黑眼睛如淵如潭,毫不見光:「我不來,你真要嫁給他?——我給你寫信,為何不回?你消失那麼長時間,音信全無,原來是到戎狄嫁人了?……」他自嘲似的一笑,「我本不信,今日親眼所見,不得不信。」
絮絮啞了啞,「我……我……」她垂下了眼睛,復又抬眼,語氣多了絲懷疑:「我寫了數封信傳回柔狐,你怎麼說我音信全無?」
玄淵的神色依舊,語氣輕快,但顯然含著淡淡諷刺:「兩個月了,你知道麼?這兩個月,我起初只是以為山高水長,信箋難抵,怎知你是另有所屬,……不想再提舊人了。」
他說著便抱劍轉身,身影單薄清瘦,衣袂飄在風中,如宣紙上胡亂橫流的墨色。
絮絮叫住他:「……你這次又要去哪裡,又不理我了麼?」
她站在原地,「我給你寫了很多信,但都沒有回音。」她一頓,凝視他的背影,嗓音染著些頹意,「你不信可以問驛站的驛卒,問戎狄的宮女——」
他的腳步慢了下來,她立即提起裙子向他小跑過去,滿頭的珠翠琳琅清脆作響,擾得人心亂。
「上回我收到了你的信,便著急要回去,但是就這麼巧合——耶律升他出了事。他是為我爹爹受的傷中的毒,我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不能無情無義。」
玄淵猝不及防被她從背後抱住腰身,抱得很緊。
他垂眼看到固在身前十指交叉的玉白手指,一愣,但旋即就將她的手指掰開。
他自顧自地冷冷地往前走,「我知道了又如何。」
她在原地一呆,忙又追上去,一面追,一面解釋:「我不是因為喜歡他——」她脫口而出,「那你今日為什麼來劫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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