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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內功高,比其他人的聽覺都要靈敏些,阿格雅她們雖毫無察覺,但她聽得一清二楚,急忙要循著那絲微弱至極的呼吸聲,找到僅存的人。
她不知那呼吸是誰的呼吸,心裡愈加地亂起來了,是爹爹麼,還是耶律升?還是與他們血戰的對手?
種種不得而知,種種都是秘密。
前方的石壁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呼吸聲似就在石壁之後,絮絮顧不得其他,急忙就運功打破了石壁。
轟的一聲,光明乍破,石壁之後是一方曠地,火光里,她一眼便看到了倚靠在一塊石頭邊上,傷痕累累的男人。
是爹爹!
她撲過去,要抱住爹爹,手臂伸到一半,爹爹似乎意識到了她,緩緩睜開眼。
絮絮霎時間淚流滿面,低喚著:「爹爹,爹爹……爹爹,您沒事吧……」
爹爹似乎筋疲力盡,便連抬手想撫一撫她頭頂的力氣都沒有了。
久別重逢,千言萬語都哽在了喉頭。他的臉上流露出來欣慰,絮絮忙著查看他的傷勢,見他傷痕累累,瘦骨嶙峋,知道他這些年過得一定很不好,心尖一澀。
容廈的目光卻慢慢移向了另一邊,這時候,哭聲突兀響起,他們圍著那裡,喚著:「大王!大王!」
絮絮才反應過來,懵懵地看向那裡,容廈重重咳嗽了兩聲,嗓音沙啞得厲害:「爹沒事,倒是他……他……」
絮絮愣了一瞬,有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容廈道:「是他救了爹爹。你去看看他有沒有事……」
絮絮連忙應了,又起身走到那團人圍住的跟前,他們主動為她讓出了道,她一眼看見了,被鮮血浸透了的青年,緊闔雙目,倚在石壁上,蒼白的臉上滿是血痕。
電光火石之間,她心頭一震,思緒貫通,於此時方才後知後覺地知道了——他在生辰前那一夜離開,是為了救她爹爹。
她身子一晃,眼前,耶律升的模樣仿佛鐫刻進了她的眼睛裡。
她不合時宜地想,她以前還從沒覺得他長得這麼好看。
她的腳步竟都難以邁出了。
第109章
絮絮向他走過去, 周圍的哭泣,漸漸也靜了下來。
愈來愈近,愈來愈靜。
她蹲到他的面前, 伸出手指, 想要探一探他的氣息,指尖顫得厲害。
於此時, 她心中一片茫然。
她咬了咬牙,探上了他的脖頸。
還有微弱的跳動。
似乎是覺察到了人的觸碰, 他的眉微微一蹙,仿佛很難受。
他的嘴唇翕張著,不知在說什麼,——但是還有一口氣, 那就好。
絮絮又靠近了些,聽見他的呢喃:「……是你麼。」
她潸然淚下。
——
夜裡,戎狄王宮燈火通明,外頭是紛然大雪。
寢殿殿門大開,宮人們進進出出,忙著端出一盆又一盆血水。
一班人候在廊下, 候得焦急。
殿中瀰漫著血和藥汁的刺鼻氣味。
絮絮站在床邊, 看著戎狄的大夫們給耶律升治傷,他的衣襟袒露開來,胸口紋著的猙獰狼頭, 怒目而視,然而血肉模糊, 血汩汩地肆流, 好幾道深長的傷口,令人不忍直視。
那該有多疼啊。
俊秀的青年面如白紙, 躺在那裡,緊闔著眉眼,幾乎毫無生氣。
只有心臟的搏動,昭示他還活著。
傷痕累累。
王宮裡的戎醫們替他上藥,血流得太厲害,怎麼也止不住,絮絮在一旁看得焦急揪心,捏緊了手心。
她愈看愈覺得不忍繼續看了。
四個死士,只有那一個活著回來報信,現下也在另一邊救治,大夫說他大概明天就能醒來了——但是對於耶律升,竟遲遲沒有說,何時才能醒過來。
忙碌到了半夜,那位年紀最老資歷最深的戎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絮絮見他替耶律升將外袍攏好,起了身,急忙去問他耶律升的情況。
老戎醫望著她,搖了搖頭,雙手合禮虔誠地向著天念道:「狼神在上,賜佑吾王吧。」
後來絮絮才知,當病人藥石無醫的時候,戎醫才會向上天祈禱。
絮絮霎時怔在當場,回頭看床幃間闔目躺著的青年,深綠的帳帷落了下來,襯得他的面龐愈發蒼白了。
在他的左耳上,一枚青綠石的銀耳釘,折射出了一線幽幽的光。
戎醫說,大王不單傷重失血,而且傷及筋骨臟器……最為致命的是,兇器淬毒,如今這毒深入骨,乃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就沒有一點兒辦法了麼?」
戎醫們搖了搖頭。
絮絮如鯁在喉,那句話,過了好半天才沙啞著問出來:「還有多久?」
依然是那位老戎醫說:「不出十日。」
她怔在原地。
出了這寢殿,朔風吹雪,撲上眼帘,模糊成了一片。她孤單地走著,一個人在雪地走出一串深一腳淺一腳的腳印,後面是阿格雅她們,在叫她,她卻沒有應。
她悶著頭,不知走了多久了,撞到一個人懷裡,抬頭看到是爹爹,壓抑的淚意再也抑制不住了,抱住爹爹,埋頭哭了起來。
「爹爹。」
「絮絮啊。」容廈無奈地嘆息,撫著女兒的頭髮,一時相顧無言。
四年前在幽州,他本以為自己將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長子死於馳援北陵的途中,叛軍刀下;而他廝殺至力竭之際,摔下高馬,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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