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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大漢把著鋒利彎刀,擱在她們三人的脖子前,天色濃黑,面貌絲毫瞧不清楚。
林訪煙目光看向對面,趙晏及幾名護衛也蹭地拔了劍,他先喝道:「哪裡來的小毛賊,敢攔路劫道!知道這是誰的車駕麼!」
可對方一點沒有跟他廢話的意思。
雖則在此時雙方打鬥天地不知神鬼不覺,但情形緊急,耽擱不得,如若皇帝的人察覺到馬車沒有走官道,而是取此近道,從而趕來,屆時只怕就逃不脫了。
幾人對視一眼,看了眼這三個女子的耳璫,先瞧見了絮絮耳邊的珊瑚耳璫,認出來,正要把另兩人丟開,不及又瞧見了林訪煙耳邊也有一隻珊瑚耳璫,明白了過來,只將趙家侍女丟在原地,將兩人分別扛上了馬背。
尋常姑娘這時多已嚇得腿軟了,只見那個素衣姑娘上馬以後,徐徐坐直,雖然白紗縛面不見容貌,但她眼中冷靜平和,泰然自若。
這叫他們斷定,同戴了珊瑚耳璫的二位中,她是璇璣的主人。
他們知道她的手腳的傷並沒有徹底痊癒,一人便坐在她身後拉起韁繩,她便低聲吩咐道:「分頭走。」
趙晏幾人只有一匹馬,且馬兒受了驚,早脫韁不知所蹤,只能望塵莫及站在原地。
眼看幾騎沒入濃濃長夜,山道陰森,冷夜的北風嗚咽刮過此處。奉水濤聲正急。
趙公子咬牙切齒:「走,回奉舒,報官。」
他們幾人還受了輕傷。
沿著這條小路往回走了半晌,然而不多時,就聽到群馬颯沓蹄聲,極快揚了陣沙塵,趙晏嚇了一大跳,以為那該死的一窩山匪捲土重來,往後一退,就聽那領頭之人冷聲喝問:「人呢?」
趙晏抬頭去看,這十幾人皆身著銀白勁裝,腰束銀帶,穿銀護袖,掛著長劍。整齊劃一,訓練有素。
但這隊伍末尾一匹馬上,除了銀甲衛,還坐了個姑娘。
那姑娘臉上有一面漆黑胎記;引起趙晏匆匆一瞥。
開口之人似是他們的頭目,不算明亮的光線側映出他的臉龐,俊美鋒利,貴氣逼人。一雙漆黑眼睛沉沉盯著他,仿佛一切光明,皆將陷入如斯深淵。
趙晏見不是山匪,膽子大了大,直起背脊,也向來人問道:「你是什麼人,這般質問我!」
青年男子蹙起眉頭,再望了眼前路,不欲再理會他,想必人已被劫走——正要策馬續行,誰知趙晏又追著道:「看你們大抵也是官場中人?實不相瞞,在下乃是成寧侯之侄,剛遭山匪劫道,幾位兄台可否行個方便?」
青年冷冷瞥他一眼,馭馬直追,風中留下一句「廢物」。
趙晏在後頭眉頭倒豎:「你,你膽敢——你知道我表叔如今權傾朝野……」
趙晏是個武夫,更從未見過皇帝,哪裡能知道在這麼個月黑風高夜、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小徑上,遇到今上。
——
夜色深沉,已不知過了多久。
天邊隱隱泛出一輪月亮。稠雨過後,大約明日會放晴,這很利於逃跑。
絮絮先才讓他們帶著林訪煙一路往北走,抄近道,不久就能到潛耳,可在潛耳的彭記會合。
因怕目標過大,她也知道皇帝親衛有一半原因是沖她來的,索性獨自進了南望山。
她在七月進山時,將這山中摸索了個七七八八,知道山深林密,難以找到她的行蹤。
屆時她從北邊過一座嶺,亦可以到潛耳鎮。
無論如何,她再不會回去了。
想到即將逃出生天,她心中既興奮,又隱隱擔憂。
但願,但願。
然而她並不知,就在不久前,敬陵帝已緊急命令潛耳、奉舒等地戒嚴,加派人手盤查各處路口。若非是他親至,調動絕沒有這樣快。
所以屬下們帶著林訪煙不久,剛到潛耳,遭遇官兵盤查。
他們來去之路,已經顯而易見,而至於消失的容絮絮的行蹤,不難推斷——正在南望山中。
幾鎮人手動作很快,天色未明時,已將南望山幾條上下山路團團包圍。
第56章
夤夜, 北風浩蕩刮過深山,宛若嗚咽悽厲的嘶吼。風過時,滿山林葉蕭瑟, 泛起颯颯響聲。
四野蒼茫, 黃葉飛盡,雨過後薄霧纏綿。
稀薄的月光在層雲里半隱半現, 絮絮仰頭看了一眼月亮,深一腳淺一腳, 沿著伐樵小路走。
山路陡峭,並不好走,她揀了一根木棍杵著,不一會兒已累得大汗淋漓。
自重傷過後, 身子大不如前,恐要調養很久才能養回來。
她再度經過了那座山神廟。
廟宇破敝依舊。「靈旗遮日月,神劍震乾坤」的楹聯也依舊。
山神像威嚴而含著些許慈靄注視著她。
風雨如晦,不曾想再到此地,時過境遷,恍如隔世。
她一恍然。七夕節時, 為了救扶熙, 她戴上斗笠,背著背簍,上南望山千仞絕壁採藥。
那夜她在山神廟前歇息, 昏昧的夢中,夢到山神問她, 到底有沒有看清前世今生。
亦聽到山神嘆息, 讓她快些下山去。
而她執拗,並未遵從那夜夢境的指引——若是早知這是某種預示, 她應下山去,如此,或許不會錯過太多。
若是早知……
她就能及時悔悟抽身,不至於陷入泥淖,愈陷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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