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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臉,她看過無數遍,但還沒看過他哭過,因此一時新鮮,多看了兩眼。
嘖,這男人哭起來,簡直我見猶憐,——不,不能再看了,她怕被他發現,那可不妙。
她別過眼,預備趁著他不注意逃走,就見他急切地問藥鋪老闆,有沒有看到她。
老闆向她這方向瞥了眼,搖頭說沒看到,他低下眼,失魂落魄出了藥鋪,雙手握拳,指節攥得雪白。
沒走幾步,幾近崩潰地跪倒在雨幕里,喃喃:「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外頭電閃雷鳴,天色漆黑,瓢潑大雨嘩啦啦的,行人全已避進屋子,空蕩蕩街道上,就只他一個,在路中央,掩面長跪不起。
絮絮原想趁他在原地崩潰的時候迅速離開,誰知這夢境搖搖晃晃,一道紫電裂開天幕,雷聲大作,她嚇了一大跳,旋即眼前空間迅速變幻,周遭風景驟變,她誠然未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眼前黑了一黑。
這回,她在模糊中,聽到有誰在喚她的名字,嗓音溫和,她用僅餘的清醒神志辨識出,這聲音的主人是玄淵。
她睜眼的時候,夜色朦朧,她還在疑惑這裡是哪裡,便被人踩了一下腳,痛得她眼淚汪汪。
她揉了揉眼睛,抬頭看去,此時已是晴朗夏夜,一彎月亮掛在天幕,盈盈相照。這是玉曇樓前,燈火通明,眾人在等著那盞流金玉曇花謝世。
她也記起來自己當時沒看到花開,只看到花謝,萬分懊悔,因此這時,顧不得什麼,就往人群里擠去。
絮絮擠得揮汗如雨,驀然聽到身後有人聲在喚她,接著身子一輕,便被人攬住腰身,踏風扶搖而上。
落在屋檐上,這與她曾經所歷,並無一點不同。她疑心要過去重現,但——似乎有一點兒不一樣,她一眼瞧見擺放在玉曇樓中那盞流金玉曇花。
它正盛開。
清靈靈的,潔白花瓣舒展,滾了一圈金邊,燈火映襯之下,仿佛熔金流淌。其花白若玉質,其葉爍爍如金,花蕊獨立,仿佛鑲飾其間的南海明珠。
似花非花,金相玉質,美得絕倫。絮絮看去,失了神,不禁讚嘆:「它這樣美……難怪這樣多人都來看。」
身側人低低一笑:「是啊。」
她才醒神,下意識以為是扶熙,便往一旁警惕地退開一步,哪知側過頭一看,並非是扶熙,來人白衣勝雪,戴了一柄銀質面具,將容顏遮擋得徹徹底底,只裸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藏有幾分笑意看著她。
她愣了愣:「玄淵?是你……?」
他正要說話,屋檐下方的人群不知怎麼,突然哄亂,但聽有誰在命令道:「所有人原地不許動!」
人群立時靜下來,主動立到兩側,中間迎出幾人,銀甲銀袍,絮絮睜大了眼睛,就看到了個熟人,趙霍。
當然還有趙霍他的上司,扶熙。
他們顯然在找人,那個披著銀袍的青年,焦急地在人群里挨個兒查看,絮絮愣了半天,慢半拍,問玄淵:「他在找的,不會是我罷?」
玄淵點了點頭,說:「抱歉,這萬法陣,出了點意外,我們入了他的夢境裡。」
絮絮大吃一驚,半晌:「怪不得……」怪不得他方才一崩潰,這夢境就電閃雷鳴,行將崩塌的樣子。
玄淵默然嘆息,這也算是陰差陽錯,就好像方士們替扶熙作法,搭建個夢境,而他們入了萬法陣,也是在做夢,不知哪位道友道行頗深,竟真叫他瞎貓碰上死耗子,遇到一起來了。
大抵也叫有「緣」千里來相會吧,雖是孽緣。
可見這孽緣有時並非一方想要結束就可以結束,因為你不知道另一方會使什麼歪門邪道的手段。
玄淵原本只是想領她來看,那一夜她未曾看到的流金玉曇花的樣子,——他想,大概這一情景,正也是扶熙的夢魘所在。
絮絮面無表情說:「正是這一夜,他拋下我獨自走了。或許是去忙著救他心愛的女人去了吧。」
她略一嘆息,接著又興高采烈看著玉曇樓中那盞花,說:「來之前以為很美,親眼看到才發現比想像之中還要美,玄淵,這花真的很不容易養麼?」
玄淵沉默了一陣:「理論上說,唐家能養出七盞,旁人未必不能復刻。……」他欲言又止,最後說:「不過我們還是先離開,他們很快會發現你我。」
絮絮道:「為什麼?」
玄淵攬住她腰身,輕點屋檐借力躍上玉曇樓頂,居高臨下,風吹碎了聲音,他說:「他是夢境的主人,能潛意識感知到,……我們找到陣眼,就能離開了。」
絮絮小心翼翼問了個問題:「在這裡殺人,會出事麼?」
玄淵道:「你放心,有我在,他傷不了你。」想了想,補充了一句:「不過若是殺了他,可能會使他從夢中驚醒,從而造成極大的心理傷害。」
絮絮笑出聲來,眼眸晶亮,如此夜天上星辰。
明月夜,月光如霜,夏夜有無休止的蟬鳴。
「話說回來,陣眼在哪裡?」絮絮托著腮坐在屋檐上,看著下面的人群,渺小如螻蟻,而那銀袍的青年還在尋找她的身影。
玄淵在推演陣法,分了個神道:「尚未算出,但應當不遠。」
絮絮尋思,不遠又是多遠……百無聊賴地看著扶熙找不著她,在原地團團亂轉,接著陰雲蔽月,她心道,不會又要下大雨吧。這夢境受心境影響的功能,委實太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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