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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聚就定在了涼州城的頗負盛名的戲園子十夢園裡。
既是去喝茶聽戲,絮絮便多問了一句:「演的什麼本子啊?」
那傳信來的小廝神秘兮兮,說郡主到了便知。
二月初,涼州城春風料峭,絮絮低調換了身月牙白銀絲暗紋長袍,拿支白玉簪簡單束髮,以男裝示人,手裡多了柄風流倜儻的山水摺扇,並拎了一隻包裹。
她扇了扇,好冷,旋即合上扇子。
隻身到了十夢園,便有儐相來迎她,上到二樓雅間,珠簾剛卷,霜幕輕垂,正是個頂好的看戲的位置。
晁小將軍已在等她,並極貼心地給她倒了杯熱茶。
她啜了一口茶,笑問:「晁將軍近來得閒,喜歡看戲了?今日唱的是什麼本子?」
晁慎巴巴兒地變出了戲本子,憨憨笑說:「郡主等會兒就知道了。聽說是這戲班班主的師弟陸小真路經西北看望他師哥,這位可是個名角兒!」
絮絮一邊繼續喝茶,一邊囑咐他說:「出門在外叫我容溯便好。」
晁小將軍眼尖看到了她帶的那個包裹,十分好奇,但不好問,屢次試圖偷窺其間而不得。
不多時,戲便開場,絮絮往樓下一瞧,已經人滿為患,看來這位陸小真誠然是頗有名氣的角兒。
她倒不常聽戲,只愛看話本子。每當她心愛的話本子被改成了戲,她才會去捧捧場,砸砸銀子。
砸銀子是她的快樂來源之一。
可惜近年來,手頭愈發緊了,砸銀子的愛好隨之淡化。但她又很不想放棄這愛好,所以今時今日,她改為砸銅板。她的包裹里就是她今日預備砸的銅板。
錢雖減少了,但快樂沒有減少,何樂而不為。
鑼鼓聲聲里戲文開場,絮絮聚精會神,瞧見了一個小生,穿身青袍亮了相。
絮絮打眼過去:「這小生就是陸小真?也不……」怎麼樣嘛,她不解地看向晁慎,晁慎也一惱,轉頭問一邊的儐相:「這就是陸老闆吶?」
儐相誠惶誠恐:「回爺的話,陸老闆扮的是白娘子……」
這台上的小生唱了好半天,終於,一道婉轉嗓音響起,霎時間,滿堂鴉雀無聲,絮絮看到水袖翩飛之間,露出半張油墨重彩的臉。
柔絲軟媚,眸中秋水流波。
她愣了愣:「他是陸小真?」委實好身段,委實好相貌,還有,委實好嗓子。
陸小真唱起來後,絮絮遠遠兒瞧他,當真是盈盈春水,淡淡秋山,美得似遠似近,不可捉摸。
戲唱過了小半,晁小將軍忽然道:「郡主,我姐姐想見見郡主。」
絮絮正沉浸在陸小真的唱詞裡沒回神,聽他的話也未聽明白,只囫圇說道:「誰?那就見見。」
話音剛落,雅間珠簾碎響,打簾進來了個衣著樸素的女子。
她只穿了最素淡的粉裙,裹了身禦寒的大氅,髮髻同樣梳得老氣橫秋,只簪了支銀釵子。
絮絮沒怎麼在意,到陸小真這一句詞唱罷後,才想起來看看,怎知剛側過眼,便和這個女子四目相對。
她起先只是覺得眼熟,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姐姐?晁慎哪裡來的姐姐,他的姐姐可不就是淑妃晁幼菱?得此認知,絮絮又愣了一愣,復打量她。
第114章
晁幼菱業已在簾帷後看了她半天, 此時才出來,一是出其不意趁其不備,二是得觀察觀察她的狀態。
她想起, 不日前, 平北郡主得勝而歸,涼州百姓夾道歡迎那天, 她亦在小樓上看到了她。
那時,鑼鼓喧天, 旌旗開道,旗幟上大寫「容」字,朔風中獵獵飄舞。
她見她一身銀亮亮的甲冑,發束銀冠, 披風仿佛血染,跨馬遊街,風姿冶艷俊秀無雙,嘴角掛著一勾得意洋洋的笑。
僅這一個笑,晁幼菱就確信是她了。
她向來如此驕傲自得。
但是,時過境遷, 她此時的得意, 再也不是為了宮宴上,和陛下多說了兩句話而得意;再也不是為了,可以奪走自己操辦宴會之權而得意。
她得意, 因為她平叛亂收涼州退烏支定柔狐,因為百姓們夾道歡迎她, 因為她枕戈待旦, 立下了赫赫戰功。
她將名垂青史,不以她曾是一位美貌的皇后, 而以她自己。
須臾片刻里,晁幼菱思緒萬千,那時候,她無比地羨慕起了她。
絮絮瞧了她半天,等她先開口,誰知她還似以前一樣性子訥訥,不知腦袋裡想著什麼。
但她這時候就算心裡明白晁幼菱多半知道她的身份,也得裝傻裝作不知道。
因此輕輕一笑,神態風流倜儻,手裡扇子剛好得了用處,站起身,扇子在手裡轉了一遭,輕輕抵到了晁幼菱的下巴:「喲,哪裡來的好標緻的小娘子。怎麼看本少爺看呆了?」
晁幼菱登時臉紅到脖子根,張了張嘴,大概不知道說什麼,或者說什麼也不足以表達她此時的心情了。
絮絮施施然轉頭坐下,點了點跟前的梨花凳示意她也坐下,一面展開摺扇,似模似樣地扇了扇,嗓音輕挑:「晁娘子有話就直說吧,光看我,我也不會讀心術。」
晁幼菱面紅耳赤,拘謹坐下,卻總覺哪兒哪兒都不大舒坦。
她端起晁慎給她倒的熱茶,抿了一小口,意識到絮絮的視線還停留在她跟前,自己倒心虛地別開目光,放下了瓷盞才輕輕道:「容姑娘,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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