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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十五夜,春寒料峭,入晚更冷了不少,皇上今日一直在奮筆疾書,不知是有什麼機要文件。他忽然抬頭,問:「皇后抄的宮規收了多少篇了?」
小順子數了數,「只差三篇,娘娘就該交完了。」他心底哀嘆口氣,交完可就沒理由把皇上推走了。他委實不懂其間的門道,皇上就算不去棲梧宮,也總會去那個宮,娘娘又是何必作呢。
皇上起身,淡淡道:「去棲梧宮。」
絮絮晚間剛沐浴過,才穿了小衣,就聽門邊溫弦急道:「娘娘,皇上來了。」
她心頭下意識一喜,正要把披風一裹就去迎他,生生壓了下來,又不緊不慢繫著衣帶:「哦,就說我睡下了,雷打不動。」
這句話剛說完,室內忽然陷入詭異的靜謐,絮絮茫然一抬頭,就對上扶熙那雙寒潭般的眼眸。「睡下了?」
他也不緊不慢地踏進淨室,走到她的跟前,垂眸端詳她,嗓音不急不緩:「梓童。為何避著朕?」
她通身一震,還未聽到過他喚她「梓童」。
第22章 南窗(六)
連同他的冷冽的嗓音,這時似都顯得喑啞。她恍惚了剎那的同時,卻是下意識地退開一步。
幸好她沒有被這句話沖昏頭腦。她慢條斯理繫著衣帶,笑了笑,說:「不是臣妾避著皇上,而是皇上不想見到我。」
她抬起眼瞧見他眸色深深,難以捉摸,又道:「宮中佳麗三千,皇上不是非我不可。」
她話中意有所指。
他忽然向她逼近一步,淨室里的燭火幽爍明滅,把他的影子投在她身上。他旋即傾身,就要壓過來。
她完全沒預想到他會這樣,瞪圓了眼睛望他,只見面前青年眼若一片深幽的海,目光點在她的指間,勾了勾唇:「衣帶系不起來,就別系了。」
這張臉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中,如出一轍微微鋒利的眉眼,叫她魂牽夢縈。
他的另一隻手輕輕撫上她的手背。
冰涼的觸碰感令她瞬間清醒,差一點就被他蠱惑了心緒。情急之下往後一退,手不得不撐在一張半人高的梅花几上,只聽啪的脆響,梅花几上擺著的紅釉葫蘆瓶已然粉身碎骨;她才發現已退無可退了。
饒是如此近的距離,呼吸的熱息幾乎都纏繞在了一起,她還是維持平靜同他對視:「那我也問皇上一句:皇上是為什麼來的?」
她還計較著十五夜裡他那句「朕是為什麼來的,你心裡不清楚麼」。想來當初是皇祖母逼他來的,她卻很自作多情以為是來同她歡好,同她生孩子的,委實憤憤。
這時他又俯下一點,垂落的烏黑長髮落在她的頸項處,嗓音仿佛低到極致:「生孩子。」他的眼微微眯著,映有忽晃的燭光,眸色里可以窺見綿長溫情,如此直視她。
「何況,君無戲言,皇上說要抄完宮規,臣妾也的確沒抄完呀,這回臣妾沒把皇上的話當耳旁風,牢牢記在心中,所以……就不伺候皇上了。」
她眨了眨眼,眼中閃掠過狡黠,飛快旋身從他壓迫下溜到一邊,從衣架上抖開外衫利落披上。
她也可以不計較,計較時就錙銖必較,哪句話當初叫她難過,她現下就還給他。
若放在從前,他稍稍溫柔一點,她都招架不住,何況今日這般?但皇祖母的話叫她明白,若未得到切實的好處,可絕不能相信男人的眼神。
扶熙佇在原地,側過身看著距離自己五六步遠的絮絮,眼中閃過什麼,道:「還差三篇,朕替你抄好了。」
絮絮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一瞬,就見他從袖子裡抽出一卷疊好的紙,打開一瞧,密密麻麻都是字。
絮絮心頭忽地湧出難以分辨的滋味來,偏還在愣怔時見他不緊不慢向她走來,唇邊笑意可稱得上溫和二字,再度叫她一個恍神。
心頭跳起那個久違的名字,阿鉉。這時候,她才感到兩人除了容貌上的一些相似。
他這張臉,就是該笑的嘛——她被他的笑所迷惑,她想他若再繼續說什麼做什麼,她可能就維持不住現下的冷靜了。
「梓童。」他又低喚,她心頭小鹿活了過來,在腔中亂撞一氣,她掩著衣襟的手終於還是放下來了,被他稍顯冰涼的雙手握住。
她垂下了眼眸,思緒卻五光十色地飛散,一會兒想到底是他終於意識到她的好來,還是因為短暫冷遇而不習慣?是前世的緣,還是今生的念?
絮絮雜七雜八想著這些的時候,身子落進一處懷抱,銀綢面光滑冰冷,不甚溫暖,但背後胸膛堅實。
扶熙低頭就要吻上她的唇瓣,她幸得最後一絲清醒意識,手指抵住他的薄唇,嗓音宛若遊絲,秋水眸又嫵又勾:「麗御女和盈婕妤貶為庶人,打入冷宮。」
他頓了頓。見他猶豫,絮絮心中不免忐忑,難道他要為那兩人一直與她生分?不管,若他不依,她就繼續不理他。
扶熙沒有直接同意,挑了挑眉:「為何非要如此?」狹長眼睛烏沉沉一片,但現下倒似沾染了幾分旖旎,變得更暗了。
絮絮晃了晃手指:「其一,殺雞儆猴,免得以後還有人敢再犯。其二,樹立威信,否則臣妾怎麼服眾?其三,……」她本不想說這第三點,咽了下去,「咳咳,沒有其三了。」
扶熙輕笑了聲,「其三是什麼?朕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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