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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絮絮便側過臉瞧他的反應,想著該怎麼不著痕跡地夸一誇他品味好什麼的;但身側,良久才有淡淡一聲「哦」。
「哦?你喜歡它什麼?」
絮絮正預說喜歡就是喜歡,喜歡自然要喜歡它的全部,否則就不是真正的喜歡。
但又一次想起太皇太后的教誨,把這番理論咽了下去,靈光一閃,想到太皇太后此前跟她說的那兩句話,眨了眨眼睛,如數念了出來:「梅花開在凜冬,這片寒士臥雪更是枝枝遒勁,天生傲骨。花色雖掩於雪中,但,寒而不肯改其香,孤而不肯屈其節,最是難得。」
她話音剛落,扶熙探究的目光便打量了來,她微微側頭,端出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其實心底直打鼓,也不知他是不是瞧出這不是她真正的水平,才這般詫異地看她。
又靜默了片刻,冷清的嗓音才有所回應:「還以為你要說,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什麼緣由。」
絮絮驚了一下,忖度扶熙果然是很了解她的個性,本想附和,但那不就承認自己剛剛一番很有水平的話,其實都是自己打小抄抄來的?
她又暗自喟嘆,扶熙竟然這樣了解她,她這成婚三年,似還是捉摸不透扶熙的個性,大多時候,他都那麼波瀾不驚,與這滿園梅花一樣冷冷清清。
絮絮借這話頭,從懷中抽出焐得熱乎的一方龍紋絹帕,攥到手裡。先才思索的腹稿這時竟然一片空白,通通給忘了,如何把這橫也是絲豎也是絲的手絹兒送給他?
她給自己鼓了鼓氣,一不做二不休,那麼,……她飛速側過身子,左手緊攥著揉成小團的絹帕塞到與他相握的右手手心裡,右手便一點一點把帕子渡進他的手底。末了淺淺一握,叫他握緊,表面卻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等扶熙眼神探過來時,她才幹咳一聲,說:「是一方手絹。是,是我自己繡的。」她對自己的手藝很有自知之明,也不奢望他會誇她什麼,只要以後能見著他用她的東西,她便很高興了。
扶熙收回目光,並未展開手絹細看,而是折了兩折便扣進白玉腰帶里,說:「皇后有心了。」
她怔了怔,只是有心了麼?
她攏了攏左手,藏在袖裡,指頭上戳的一二三四五個窟窿還未好全。那時心心念念覺著他會歡喜,絲毫不覺得疼,這個時候,這一二三四五處竟紛紛疼起來了,甚至鑽心。
……好吧,他極少誇人,有這句評價已經難得,絮絮壓下心頭那種期盼與失望的反差,望到前頭,強自歡笑說:「啊,到了。」
然而小亭里卻不見了太皇太后影蹤,僅是瑟瑟發抖的寒聲守在原處,抱緊胳膊,見他們一行,忙地福身行禮:「奴婢給皇上、娘娘請安。」
扶熙未語,只是宋成和瞥到皇上的臉色又沉了沉。
絮絮急忙問寒聲:「皇祖母呢?」
寒聲垂眼答道:「娘娘,方才太皇太后說身子不爽,便先回壽寧宮了,吩咐奴婢等著娘娘。」
絮絮還待再問,右手已被扶熙輕開,她側過眼睛看他,扶熙肅冷的目光卻並未與她對看,而是看往角落一爐檀香。香菸裊裊,可見人未走太遠,興許走得還急。
他自然知道了他的皇祖母的用意。他最後垂眸看著他的皇后,發上落了一重雪,這時靜下來,雪便漸漸化成雪珠,晶瑩剔透,沾於簪釵之上,猶如鳳凰泣淚。
他利落解下身上尚余有她淡淡香氣的赤狐披風,輕輕往她肩上一披,鬆開手時,還因披得不穩險些滑落,絮絮忙抓住披風毛領,抬眼向他笑了一笑。
扶熙淡淡轉頭,竟就要這麼踏出小亭子,絮絮終於慢半拍地反應過來為何他突然給她披上披風,原是要走——情急之下,不由分說就去抓他的手。
抓是抓住了,扶熙回頭時,一雙眼睛又冷又涼,好似方才那點點溫柔以待,都是絮絮自己幻想出來的,這叫絮絮愣了一下,嘴裡還不忘把想說的話乾巴巴地說了出來:「皇祖母染了風寒,在外頭不宜久待,想來是因此先走了,皇上得空的話,……」
他卻慢條斯理地拂開了她的手,她原也沒有用力,他拂得亦很輕鬆。「朕尚有國事處理,改日再說罷。」
絮絮站在原地看著墨紫色的身影就這樣大踏步離開,寒聲在她後頭低語:「娘娘,該行禮跪安……」
絮絮煩惱地踢了一腳亭柱,眉頭蹙著,低聲說:「跪什麼跪。安什麼安。本宮頭疼。」
寒聲怯怯問道:「娘娘,皇上那兒沒有傘麼,怎么娘娘淋了這樣多雪?奴婢替您收拾收拾,別凍著了。」寒聲很不理解,太皇太后分明說,自然有人替娘娘撐傘;她沒看到替娘娘撐傘的,倒只看到傻乎乎的娘娘把自己的披風給了旁人呢。
這話大逆不道,她不敢說,只是看著絮絮的眼光又多了幾許心疼。
絮絮立樁一樣立在那兒任寒聲替她拾掇,順便注視著扶熙的背影到消失。
她心中何嘗不敞亮,方才扶熙容忍她,對她稍有溫柔,都是因著皇祖母在此,要在老人家面前做出恩愛的模樣罷?
她心頭氣了一會兒後,就又化作一股思念,這思念來得莫名其妙,卻至洶湧,叫她又慢慢舒開了眉。也罷,也罷,不是第一回如此,她該寬心一點的,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解凍也難靠一日春風。
絮絮半回過身,看著寒聲道:「既然本宮出來了,去打聽打聽父親那邊的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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