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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絮睜開眼睛時,蒙眼的素紗不小心蹭落,她看到了雕花床上素色帷帳,才猛然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她已可以視物。
外頭下著清明時節的紛紛細雨,碧翠的竹葉在細雨里輕曳。
而她稍一轉頭,竟見到一個人。
白衣勝雪,閒坐飲茶,身量筆直,留給她一道好看的背影。
她驚喜道:「玄淵——是你麼?我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你!」
他慢慢側過身子,修明如玉的手端起青瓷茶盞,殷紅薄唇勾著恰到好處的溫和的弧度,絮絮目光上移,他鼻樑上卻仍然縛著一柄銀質面具。
絮絮見到面具,愣了愣,不由問:「你怎麼還是戴著面具……我還沒有見過你的真容。」
他面具下漆黑的眼眸微垂,笑了一笑:「沒什麼好看的,你就當我長得醜,不能見人。」
絮絮聽到他的話,心中卻驀然生出一點悵然來,不知緣何。
「怎麼會,你怎麼會丑?……」她提高了點聲量,「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樣子……看看屢次救我於為難當中,這樣照顧我的人的樣子。」
雖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可是那柄面具的存在,是不是代表,他們終究存在著些溝壑。
她為自己的想法怔了怔,自己為什麼會覺得,自己與他就是親密無間的呢?說到底,大概只是性格很合得來的朋友,勉強夠個知己……是她太逾越了罷。
他岔開話題道:「沒成想夢境裡的時間流淌的速度並不似現實當中,這樣快,七天已過。」
「七天!?」絮絮怎麼也沒想到一覺醒來怎麼就過了這樣久,「怪不得……我的眼睛已經好了。」
玄淵道:「我才得知一件事。」
絮絮一早就從他口中得到一個了不得的消息:少明,也就是她的大師姐,帶著扶崇跑了。
這件事委實莫可奈何,因為人算不如天算,她只是睡一覺就過了七天,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攔不住大師姐。
忽然有敲門聲,玄淵神色一凜,道:「我不宜久留,先回去。」說罷閃身不見了影子。
敲門的兩個小道童,正是奉了凌霄子的命叫絮絮去見他。
絮絮第二回進這大殿,終於看到此前只聞聲未見面的「師父」,乃一個寶相莊嚴頗有仙風道骨的白袍老者,眉心與長嬰真人一般,亦有一點硃砂。
凌霄子捋了捋半白鬍子,眉頭深皺,絮絮為他的威嚴所懾,半晌不敢吱聲。
這輩子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她的各位老師。
尤其當老師還板著一張臉時。
凌霄子立在殿中,遙望殿門外半晌,門外瀟瀟春雨,梨花正開,他啟聲:「少真,為師昨夜卜得一卦。你師姐此去,……於國於家,是為大義,可於己,是為大傷。」
他語氣深沉,闔了闔眼:「若是……萬不得已之時,你帶她回來。」
絮絮一愣:「師父,您的意思是,讓我下山保護師姐麼?」
凌霄子道:「各人皆有命數,談不上相護。去吧。」
絮絮還掛牽著後山那個陣,於是旁敲側擊同凌霄子說,後山山洞裡藏了個什麼驚天的大陣,不知如何破解。
凌霄子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你和那小白臉在後山思過崖廝混也就罷了,還信口編出這等拙劣謊言欺騙為師?思過崖哪裡來的什麼大陣,哪裡來的什麼寶藏!」
絮絮雖被威嚴的師父罵了個狗血淋頭,但也不是毫無收穫,收穫便是,她知道玄淵帶她去的那個山洞乃是弟子們犯錯思過的地方,並且這個時間裡,萬法陣尚不存在。
前朝民風開放,且昭微觀的道士們沒有那樣多戒律清規,師父罵她歸罵她,也都是為她著想,怕她被人騙了,道心不穩云云,對於她欺負良家少年,其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後來的衡朝就絕沒有前朝風氣開放了,絮絮暗自思索,這究竟算是退步,還是進步?
思索半天,未得結果,回到房中收拾行囊準備下山。
凌霄子沒有說的是,他給他這不省心的二弟子也卜了一卦。
結果不盡如人意。和那少年在一起,是凶,尚有一絲希望;不在一起,更是大凶。二者相權取其輕,倒不如讓他們在一起,瞧瞧那一絲的希望,到底怎麼樣。
凌霄子長嘆一口氣,兩位得意弟子,怎麼都為情所困呢?
絮絮下山下到一半,望著迢迢長階,深覺無力。
天上下著綿綿細雨,她戴了一頂斗笠,行囊里是兩套換洗衣裳,並算卦用的東西。
她在這裡等玄淵。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附近更無避雨所在,她癟了癟嘴,掏出懷裡平安符,咕咕噥噥:「玄淵啊玄淵,你到底去哪裡了,……」
身後驀然響起清雅含笑的聲線:「少真師父召喚,小道怎敢不來?」
絮絮驚喜回頭,斗笠擋了眼睛,她連忙抬了抬斗笠,方看他站在她的身後,撐著一柄竹傘,擋在她頭頂上。
細雨霏霏,山上白梨花開了一片,潔白若雪。
玄淵道:「我方才去查了查觀中留存的籍錄。」頓了頓,看向這雨霧朦朧里的山腳,「結果出乎我所料。」
絮絮一聽便知他所查之人,應是大師姐少明,追問:「是什麼樣?」
玄淵看向她的眼睛,略有無奈:「我今日才知,太/祖皇帝與昭微觀的淵源原來在此。少明師姐正是日後的孝明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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