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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從未體會過在半空中閃轉騰挪飛來飛去,緊張得心砰砰亂跳,耳邊傳來他平緩的聲音:「你沒有腰牌,大抵進不去,你說的游山行廊在哪裡,我送你去那兒,以免被人察覺。」
再然後,極快地就落到這處臨崖高台,斜陽晚照,憑欄處山風甚涼,吹得衣袍皆翩然獵獵。他就要走,她著急道:「你還沒回答我那個問題——」
那人輕笑了聲,聲音仿佛飄逝在風裡:「……人生何處不相逢呢。」說著縱身一躍,飄然無蹤。
絮絮心裡第一反應是,有這樣絕世的輕功,那麼就算哪一日被逼跳崖,也完全威脅不到生命,可見乃是一門用來死遁的好功夫,若有機緣,她很想一學。
第二反應才是,他來得突兀,走得匆匆,在她這五光十色的生命中,卻已經劃下一道淡淡光痕,如同那一夜,他長劍所泛的泠泠雪光。
直到絮絮目送那一襲白衣猶如驚鴻掠影般消失,左右踩了幾步,才終於感到一絲落地的真實。
原來飛來飛去是那樣自由的感覺,好像成了天穹一隻鳥,舉頭可以觸到漂浮的流雲。
她在高台上怔了會兒,想著那個神秘人許是一個性子難以捉摸的江湖高手,喜好雲來霧去,畢竟自古以來,江湖高手都很有古怪,有的喜歡在殺人前講一段長長的情史,有的專門在夜晚好去拿人的骷髏練功……相較之下,他也不算很古怪了。
她事後仔細揣摩著他的話,什麼叫做沒有答案,難道做一件事,都沒有動機的麼?譬如她想替扶熙緩解夜中做噩夢的痛苦,才有今日偷出行宮的一出;但他卻並不肯說,他幫她是為了什麼。
思至此處,她驟然記得時辰已經不早,自己竟然還在此處發呆,著急下了行廊,險險在申時六刻以前趕回了煙瀾載水。
一回來,替她把望的寒聲就著急道:「娘娘可算回來了!方才小順子來告說請娘娘過會兒用膳去,奴婢搪塞說娘娘出去獨自走走,現下娘娘快收拾梳妝……」
絮絮摸了摸估計已經不能看的妝,說:「先沐浴罷,今兒著實……」她略有疲憊地嘆息一聲,「發生了許多事。」
沐浴以後,她換上一身薄輕的梅子青軟煙羅裙,腰上束好一副湖水碧的腰帶,髮髻松松一挽,簪戴簡素清爽,去往十萬瓊英。
用膳本無什麼稀奇,兩人僅是靜默地坐在一起,絮絮原想找點話頭,本來若是買到平安符,此時就能趁機說出來,但是沒有。她還瞧出來,扶熙有一些心不在焉。
這分心不在焉具體體現在他夾面前的茭白蚱快被他一個人吃完了,他還絲毫未覺。
絮絮有些擔心他的精神頭,不由關切問他:「三郎這是怎麼了?」
他如夢初醒似的抬眼,目光輕輕一瞥,又垂下眼睫,淡聲道:「無礙,也許是夏日悶熱,精神不濟。」
他既然這麼說,她不好再當著眾人的面細問緣故,只是總覺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夏日的夜降臨得漫長許多。
用完了晚膳,討人厭的宋成和忽然湊上來,對著扶熙一陣耳語,絮絮不想偷聽他們的私語,先出了十萬瓊英的殿門,最後一眼餘光還瞥到扶熙那雙好看的眉蹙得甚緊,容顏在殿內燭光映著下,忽然間顯得很蒼白。
她尋思大抵有什麼政務上的緊急要事,自己還是別去觸什麼霉頭的好,省得她這連著幾日費心費力建立的溫柔賢惠形象崩塌掉。
行宮景色還未盡覽,雖然她已每日遊玩,依然未盡。隔了四五日後,用完晚膳,扶熙照例還有要事處理,她便決定四處走走消消食,撫了撫吃得有些撐的肚子,也著實怪行宮裡的廚子做菜很會做,那道五味焙雞美味非常,白炸春鵝也風味誘人……
一面回味,一面沿著碧涼溪往白玉湖方向走去。
此時天色將晚未晚,朦朦朧朧的水汽籠罩著偌大湖面,一平如鏡的水上偶爾點過兩隻白鷺,倒映著亭台樓閣與蔥蘢草木,月出於東山之上,但泰半被雲遮去,她疑心今夜或者明日將有大雨。
不遠處即是岸芷觀魚,她往那邊走去,在亭中小歇了一下,寒聲說:「娘娘要不弄些魚食來餵?」
絮絮道:「好啊。」
留絮絮一個坐在亭中時。這時候,沿著橫斜青石小路,行來一個青衣侍女,見到她在亭子裡,立即改道步上亭子,向她行了一禮。
原本沒有什麼,路過的人多了,哪怕不知道是哪位主子,請安總沒有錯。
但絮絮望著她眼皮子一跳,因為這一身衣裳她可太熟悉了,不就是那一日下午採買的那些宮女麼。她實在怕她們認出她來。
那個宮女認得她的容貌,頗是驚喜道:「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真是不想竟然在這裡遇到娘娘……」
絮絮倒很意外,問:「你怎麼知道本宮是……」
宮女道:「奴婢聽說太皇太后親賜娘娘一支鳳皇釵,舉世無雙,想必正是娘娘所簪的這一支。」
絮絮撫了撫髮髻上的釵,微微笑了笑,「你倒機靈。」
「奴婢正要尋娘娘。」
「嗯?」絮絮心裡打鼓,難道是她們那日發覺少了個人,要找她來做主?表面不動聲色,道:「什麼事情?」
出乎預料的是,那宮女近前一步,捧出一隻匣子,呈給她看,說:「這是娘娘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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