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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了一陣,才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儘量放柔緩了聲音,道:「餓了嗎,下樓用膳罷。」
儘管他已很克制,但見到她的失落,心上依然燃起一絲搖曳的火苗,轉瞬燎原,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率先轉身。
絮絮還在為自己那隻機關小鳥之死而片刻傷神——其實她不大愛為什麼失落哀傷,過一會兒也許就好了,畢竟是她的愛物,陪了她也有這樣多時日了——雖然扶熙說修不好了,她不知是不是真的,但多半已經相信,可看他莫名而來的冷意,她覺得怪異。
她連忙放下機關鳥追上去,他放緩了腳步,她才追上,挽著他的胳膊,抿嘴笑說:「不知道是什麼粥呢?」這個笑,其實有一點強顏歡笑的意味。
她轉變得這樣快,快到連扶熙都怔了一怔,斂盡了剛剛那些不由控制的不悅。
粥是碧梗粥,搭了幾道北地風味的菜色,佳肴美饌陳列在她面前,她又茫然回憶起那個已經漸漸不清晰的夢境,那時候,與現在的日子,當然稱得上天壤之別。
可為什麼她還是覺得有一隅空落落的,——她是太矯情了嗎?全都已經變了,她執著的人或事,林林總總也算是讓她得償所願,為什麼還要希冀能跟從前一模一樣呢?換言之,就算讓當初的他們未經過什麼輪迴,到這般的富貴中來,又真的能一成不變麼?
所以,她應該珍惜這樣的時日,最貪心的最後總歸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在這麼電光火石間思緒萬千。
她總覺得今天這場雨來得很不湊巧,雨線這樣長——今天也是這樣長。
扶熙說事情忙,那就是真的忙,所以難得今夜他便沒有歇在煙瀾載水,說是召了好幾位臣工連夜商榷急事。
大約是這段時間太過濃情蜜意,以至於稍微遠離,她都要不適應了,獨自支著金絲枕,明明白天疲累了,現下卻睡不著,又拿過機關小鳥來把玩。
機關小鳥自然還是壞的,她沮喪地拿在手心翻來翻去,最後嘆了長長的一口氣,躺下後更加睡不著,不知是因為他不在身邊,還是因為機關小鳥。
「寒聲,明天你再拿去問問其他人,看看有沒有人會修的——就說本宮有重賞。」
寒聲領命離去,絮絮聽著這一夜的怒雷急雨睡去。
雨天,沒法進行武賞,大家顯而易見地都比較閒,除了敬陵帝和他倒霉催的臣子們。
各位大人當然也不知昨夜裡,這雨打芭蕉恰聽愁的宜酒宜睡眠的良夜,皇上作甚把他們一個接一個叫起來幹活。
容深也不知道皇上為什麼點名他,讓他出去巡察周圍州縣官吏,別無他法,他只好領了這苦差,心裡卻在想自己言行舉止哪裡出了問題,——最後還是思索了一遍是不是妹妹又惹了皇上。
他嘆息一聲,大抵是了。昨兒他遞的信,還不知妹妹做什麼反應,但待他回來,至少又得一個月。
寒聲一早捧著娘娘的寶貝小鳥出去,原是打算去問問二公子能不能修,卻得知二公子外派公事出行宮了,少說得一個月,癟了癟嘴,只好轉問小順子會不會。
小順子哪裡懂這樣高深的機關術,只得說:「不如奴婢問問採買司,再給娘娘買一件一模一樣的回來?」
買固然要買一隻,這隻也是娘娘愛物,能修當然最好,寒聲點點頭,自己則又去問隨同來行宮的其他人。在各府司局裡問了一遍,卻都沒有人會,這時連她都要相信,這小鳥是完全地壞掉了。
回去時,她把結果告訴娘娘時,娘娘那張臉頓時垮了下來,她鬱郁道:「怎麼會這樣,一隻機關鳥而已。」
雨暫時停了停,天色仍舊陰鬱,不見晴光,但也是盛夏里難得的涼快。
昨日她們商議著一道喝酒,絮絮那時笑說自己身份低微,估計組織不了什麼雅集小會,蘭成公主便很主動擔下了這件事,說到時候便去白玉湖畔設個野會,誰來都行。
坐在鏡前,她托著腮,發著愣任由寒聲擺弄她的頭髮,最後在寒聲費盡氣力梳了個五鳳朝仙髻後,輕輕說了一句:「寒聲,還是梳個姑娘髮式罷。」
寒聲:「……」
絮絮瞧見她鼓著腮幫子瞪圓了眼氣呼呼的模樣,撲哧笑出聲來,一隻手攪了攪散落在跟前的髮絲,說:「寒聲姑娘行行好,看我都痛失愛鳥了,可憐可憐我罷。」
寒聲自然拿她沒辦法。
她搖身一變就從雍容華貴的娘娘變成平平無奇的姑娘,穿上那身碧色宮裝,還挺新鮮地對著鏡子轉了個圈圈。每當她散發不挽髻時,就會恍然生出她尚未為人婦,還是待字閨中的小姑娘的錯覺。
這感覺令她眷戀。
寒聲瞧著自家的娘娘,心裡划過一絲不忍,癟著嘴,想說卻很不敢說。既然娘娘這麼不喜歡宮中的束縛……當初何苦,何苦要那麼快出嫁呢,否則,娘娘還可以在家多待些時日,還可以快活好多年。
寒聲不能理解她,不是沒有緣由的。
箇中原因,她卻一個字也不能與人說出。她從前找他,翻遍山河地找他,突然有一天讓她找到了,換成誰,誰又能等得及,若繼續等下去,又會發生多少變數呢?
俗話說,先下手為強,她在韶京待著的日子雖不多,也不短,多少知道正值婚齡的各位皇子殿下,都是很多人虎視眈眈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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