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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絮垂眼,面無表情地接過諭旨。
麗美人和盈妃都是各降三級,罰罰俸祿,關上一關,便沒有其他事了。他竟然要這麼護著她們,真是,真是……
她心間百味雜陳,他這樣,無疑是狠狠落了她的臉面,她在後宮眾人面前的威信何存?她吸了一口氣,春寒料峭,她緊扣著身上披風,悵然若失。
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護著一個女人。
方才嘴角那點冷笑也蕩然無存了,她望向天空,淡淡道:「既然皇上這樣決斷,自有皇上用意。還不謝皇上隆恩?」
她頓了頓,扯出一點難看的笑,「……都散了吧。」
她並未回宮,而是去了壽寧宮。
壽寧宮撲面而來便是銀碳的熱息,間有一許幽幽梅花香氣,她剛進門,便注意到窗子下玉瓶里的梅花。
除此香氣外,宮室里瀰漫濃濃藥味,她皺了皺鼻子,忙地走進,太皇太后正在軟榻上斜靠著下棋。不過此次是同林姑姑對弈。
「絮絮啊,那件事,哀家聽說了。」太皇太后嘆息一聲,招手叫她過去。
她心裡委屈原只有五分,見到太皇太后,陡然就溢成十二分來,癟著嘴乖乖到了太皇太后腿邊依偎著,嘴唇嚅動半晌,也只吐出幾個字來:「皇祖母,我……」
「皇帝做得過分了。絮絮,你這回不能輕易地放過此事。」
她仰起頭,眼眸里很落寞:「皇上有心要護著她們。可是,皇祖母,我總不能抗旨。」她伏得更緊,皇祖母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說:「絮絮,易得的,便不會太珍惜,你呀,平日就是太黏著皇帝,在他心裡,你自然就排後頭去了。掌握男人,講究個張弛有道,欲擒故縱。」
絮絮呆了呆:「什麼?」
太皇太后道:「你這些時日不要太殷勤了。冷著他,離著他,你再瞧瞧他,心裡必然跟螞蟻咬了似的。這後宮女子奪寵的伎倆太多,可你拿真心出去,卻未必換得到相稱的東西。」
她是頭一次聽太皇太后同她說這些。
太皇太后拉著她的手,放在黑漆描金山水手爐上頭焐了焐,嘆息了一聲。「以前哀家也總覺來日方長,世間情真,多來自細水長流。可惜現下,哀家等不得了,絮絮啊,你要快快,快快有子嗣,哀家——」
忽然咳嗽叫絮絮凜緊了背脊,攥著皇祖母的手,眼睛睜大:「皇祖母這段時日,咳嗽還厲害麼?若是太醫院那些子人不中用,絮絮便寫封信給哥哥,叫哥哥在外頭找得力的大夫來……」
太皇太后瞧她緊張的模樣,笑出來:「人老了便是多病的,沒法改變。絮絮既然來了,便陪哀家下一盤棋罷。」
下棋,不是絮絮擅長的事,但下棋可以閒聊,絮絮喜歡跟皇祖母閒聊,這位長輩在她小時候就很喜歡她。
在她眼裡,皇祖母博古通今,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爐煙裊裊,絮絮說起夜宴上自己那盞燈被梁王府五千兩黃金拍下來,「皇祖母,您說,梁王妃是個什麼樣的來路呢?她明明只是個民女,可是在這等地方也絲毫不露怯,大方得體,真是羞煞一眾貴女。」
太皇太后思索著落子,一邊笑道:「絮絮既然說她眼光卓然,見識不凡,卻是個民女,或許是她家中教養得宜。你要知道,的確很多清貧出身的人,都不過是被身份拘泥,才無法成就一番事業。照此來看,那個慕容音平民出身,更兼一技之長,實屬難得。」
絮絮若有所思點點頭,太皇太后又順口說道:「改日你可請她出去走走。她在宮中也有好幾日了罷,你出面招待她,同她多接觸,自然會知她的秉性了。」
她又瞧見那瓶中梅花,不由多問:「瓶中梅花是新剪的罷?形狀好,很有意境呢。」
林姑姑笑了笑,卻沒有告訴她,那是前日梁王妃前來請安時帶的梅花。
第20章 南窗(四)
太皇太后道:「是叫小吉祥剪的。」
絮絮沒有再問這個,落完一子後,忽然想起來什麼,托著腮發問:「皇祖母,這回上元夜宴,大家來得都挺齊,為何這樣場合里從來不見四皇子?四皇子是怎麼回事啊?」
她撲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顯得求知慾極強,太皇太后瞥她一眼:「好奇?」
她忙不迭點頭。那位四皇子殿下簡直跟不存在一樣。
太皇太后嘆息一聲:「倒也沒什麼好說。他並不在京城,若他還活著的話,此時應在蘄山。」
「蘄州的蘄山?」
蘄州位處南方,在洵水之濱,距離韶京三千里迢迢長路。
蘄山上築有一座道觀,名叫昭微觀,觀主長嬰真人是一位得道高人,每逢災年,替大衡祈禱國運隆昌風調雨順。
不過絮絮知道這個蘄山,是因為蘄山上生長的蘄山芽在全國頗是聞名,拿來煲湯風味絕佳。
絮絮後知後覺捕捉到了太皇太后話中另一關鍵處,愣了愣:「……還活著?皇祖母,他是快死了?」
頓默的片刻,宮室中有清脆落子聲,太皇太后良久點了點頭:「他出生時奄奄一息,昭微觀主長嬰真人那時正在宮中主持儀典,見到他,斷言說他二十歲前不能接觸皇室人物,否則非但自己性命難保,還要殃及國祚。先帝聽聞後,將他送出宮去,亦未替他取名。你所見到那些空白,皆源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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