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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和一縷幽冽的梅花香氣一同沁入鼻尖。
她沉默地踢了一腳蛇的屍體。
緩慢抬頭,入眼是雪白的長靴,雪白的衣袍,如同凜冬季節,寒香園那滿園的寒士臥雪,在如此的濃夜裡是極其醒目的白。
一柄細長的泛著泠泠雪光的劍。
目光短暫停留在他脖頸處的喉結,還未看到對方的容貌,「這麼大一條蛇,姑娘沒有發現?」他的嗓音含著些許戲謔,絮絮正要爭辯說她因為正在傷春悲秋,且是她彪悍生命里難得的傷春悲秋,所以難免就不夠靈敏,沒有發覺也很正常。
但話還沒有徹底組織好,只見對方已淡淡轉身踏出了好幾步,仿佛一道稍縱即逝的影光。
「哎?是你……」
他倒是真的停頓了一下,嗓音溫和清雅:「姑娘,人不能,至少不應該被一條蛇咬兩次。」
絮絮語塞,半晌,揉了揉鼻子道:「多謝你救我。上回也是你幫我包紮了傷口的罷?」
對方一笑:「萍水相逢,不必言謝。」
「閣下……究竟是誰?」見他走遠,她連忙問道。
「我麼……」那人半側過頭,絮絮模糊看到他的臉上一副幾乎罩住了全臉的銀白面具,他輕聲道:「無名之輩。」
他的容貌不想被人看到,他的姓名自然也不會想為人所知,這是神秘人的自我修養。
他離去前同她說的一句話,頗顯意味深長:「姑娘,夜晚還是遠離水邊。」
絮絮神思一頓,沒顧得上其他,生怕他跑了就去抓他衣袖,奈何對方身形極快,看似在眼前,一晃眼便閃去了好幾步開外,絮絮沒法,只得隔著幾步遠,問他:「為什麼這樣說?閣下是不是知道什麼?」
那人慢條斯理收拾著他的長劍,一面背倚上了老杏花的樹幹,淡淡道:「嗯,昨夜有人死於落水。倒是可憐,腹中還懷有身孕。」
絮絮怔了半天:「懷孕了?」回神時,她還要再問他到底知道什麼,面前已不見了影子。
回棲梧宮的一路,夜風幽冷,她抱著胳膊,再一次感覺這座宮城的森然可怖。燈火令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星光璀璨,萬物靜謐。
細細一想就能想明白,倘使宋青蕊真的懷孕了,卻連消息都來不及公布,就死掉——這背後大抵有什麼人在搞鬼。
人心實是世上最難測的東西。
定案後,幾乎沒有可能翻案了,何況僅是這一句話,也不足以證明宋青蕊她死於非命,這件事便埋葬在了敬陵二年的三月,這個幽冷漫長的春夜,容絮絮的心底。
——
宮中的寵妃仿佛都沒什麼好命,麗美人打入了冷宮,雅御女又落水身故,四月里得寵的江御女被查出私相授受,沒得什麼好結果。
仿佛稍得寵一點,接著就會遭遇變故。
一時之間,也不知是得寵好,還是不得寵好。
絮絮為著要徹查那幾件事,思慮甚重,可她總是查不出什麼來,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磨滅所有可以追查的線索。
她同扶熙提過好幾回,只是每一回他都以「證據確鑿無需再查」為由反駁她。
她最後一回提起時,他似極其疲憊地閉了閉眼:「安分一點,皇后,並非所有巧合都是人為。」
五月,春光消散於蟬鳴中,初夏微風熏人。
從上回他服軟同她示好,到現在他冷冷告誡她,隔了不過三個月時間。
絮絮爭辯道:「臣妾如何不夠安分了?這些都應是臣妾分內之事,臣妾所為,並無半點不妥。」
他沉默了半晌,目光幽冷:「朕還是太縱容你了。」
縱容?她張了張嘴,不知他哪裡縱容了她,他縱容的明明另有其人。
她心頭一陣火冒,努力咬著嘴唇,壓抑自己不要說出什麼不體面的話來,比如怒罵他冷心冷情,——忽然見他從玉案後起身,把她攏在懷中。
她那些快要冒出喉頭的很不敬的話,也就紛紛咽回去了。
「今年朕打算前往北陵行宮避暑。」
「避暑?」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頭頂傳來他淡淡的嘆息:「發生這些事,亦非朕所喜聞樂見的,也許正是流年不利。這段時日,不妨請人到宮中作法驅邪除祟,梓童,你看如何?」
絮絮原本沒有想過能去北陵行宮避暑,得知他的籌劃後,先是一陣驚喜。畢竟北陵行宮的溫泉的確叫她心嚮往之很久,而出宮避暑,也是難得的離開皇宮出去玩的機會。
她已經很久沒有出宮了。
既已決定避暑,後宮中的事宜自然需要安排,隨侍妃子的人選也是一個問題,皇太后和太皇太后都不想動彈,淑妃主動提出要留下來,其他的妃子大多都期盼能去的。
僧多粥少,絮絮擬名單時熬了個大夜,最終給扶熙過目時,他看了看,說:「貴妃身子孱弱,不宜遠行,讓她留在宮中靜養罷。」
絮絮倒很訝異,貴妃居然身子弱成這樣了,不日前來請安時,氣色分明好了不少了。
但,既然扶熙都這樣說,她也沒有非要帶上趙桃書的意思,出去玩帶個病秧子玩得怕也不夠爽利。
她已興致盎然勾勒出北陵行宮的活動,溫泉勢必要去泡一泡的;聽說那兒的魚個大鮮美,可以一釣;行宮依山傍水,還可跑馬遊獵;晚間烤肉,想必非常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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