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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淵默然一陣:「每日衝鋒陷陣,灰頭土臉的,我可好不容易才出營。」
絮絮笑嘻嘻問他:「體驗過這麼多,哪個最好?」
反正打仗以來,就她所知,玄淵幾乎把軍營大大小小的職位都體驗過一遍了。比如糧草先行的民夫,打探消息的斥候,晁小將軍跟前煽風點火的謀士,軍中隨行的軍醫,衝鋒陷陣的大頭兵,還有給全軍做飯的火頭軍……
玄淵見她的確好奇,回憶半天,認真說:「那些都不好。」他頓了頓,「依我看,還是每日跟在郡主身邊的貼身侍衛最好。」
絮絮臉上一紅,沒想到話題丟回了自己這裡,連忙打岔:「你方才說,烏支,……烏支怎地?」
玄淵的身份隨時變化,全為了隨機應變,絮絮在明,他則在暗。軍中,其他人她大多不信任,唯一信任的,僅有他一人。
烏支既然已經開始動搖,那麼屆時,只要挫一挫他們的銳氣,再派人說與他們議和,他們大抵就願意退兵了。
至於柔狐……絮絮尚未想到什麼比硬碰硬更好的解決辦法。
她更加憂心的是,萬望戎狄不要橫插一腳。
夜色籠罩著深秋季節的西北,預感今夜要落雪了。
玄淵畢竟不能呆時間太長,只陪著她吃完晚飯,便匆匆要回去繼續做他的釘子去了。
臨走以前,他還仔細叮囑她,夜裡恐怕要下雪了,她要多添些衣裳被褥,別冷著了。
絮絮托著腮,一個人時,有點兒想他。袖子裡是他以前送給她的機關小鳥,經過他多次疊代更新,已經會說笑話和唱歌了,委實是個打發時間排遣寂寞的好東西。
難能可貴的是,機關小鳥每一次都唱不同的歌講不同的笑話念不同的詩。
今夜不知怎地,竟然格外想念他。絮絮把玩著這隻機關小鳥,撥動它的機關,它卡了一卡以後,便以滑稽的語調開始念起詩來: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她會心一笑,不知道玄淵在設定它時,心裡又在想著什麼?
——
戎狄王宮。
漆木案上一片光潔,只放了一隻黃金口哨,璀璨奪目。
他靜了半晌,嗓音沉沉:「你說什麼?平北郡主,容溯?」
第100章
在他面前, 那探子跪地垂頭回稟:「是。」
這位年紀輕輕的戎狄王垂下了眼睛,過了好半天,寂靜中兀地一笑。
周圍是戎狄的七部親王, 文臣武將, 但都捉摸不透他笑的緣故。
終於有個誰遲疑著開口詢問:「大王意待怎樣?」
他開了這個頭,其餘的人便也開口, 一面說是要靜觀其變,等到最後, 大衡和柔狐他們兩敗俱傷,他們正好藉此坐收漁翁之利;另一面則有人表示,此時端看誰更有本事些,在衡朝和大楚之間總要站一方的隊, 否則下一個腹背受敵的就是他們戎狄了。
好幾方拋出了觀點,最後誰也沒能說服誰。
他們議論紛紛,而黃金王座上,年輕的首領始終未曾表態。
直到所有議論聲都消弭了,場中陷入了二度的死寂時,眾人望著他, 只見他唇角彎著個微妙的弧度, 湛深的眼睛裡,藏了點笑意。
他終於在這片寂靜里開口:「是敵非友,是友非敵。」
他慢慢起身, 藏青色的袍子摩擦出嘩啦的輕響,昂貴的刺繡在暗處泛著瀲灩的光, 袍角繡的是銀牡丹的紋飾, 誰也不知道,他們這般英武年輕的大王, 袍子上怎麼會繡這麼秀氣的花紋。
耶律升出了殿宇,仰頭則看到天穹碧藍無際。
傳說中她已死去三年。她死的那個秋天,正是戰事最緊、王室內鬥最凶的時候。
得知她的死訊,他冒著被中原發現、被他的兄弟父王派人追殺的風險,悄無聲息來到北陵。聽說沒有找到她的屍首,他便孤身去找她。
他在南望崖底草木深處,發現了那隻黃金口哨。
那時候,他就知道,她一定沒有死。
秋風吹衣,他攥緊了手裡的黃金哨子。容沉,一別四年,你可還記得我?
他轉步回到自己的屋子,在一面雪白牆壁上,掛了一幅白絹布,上頭依次寫了,大衡男,大衡女,……戎狄男,戎狄女……諸國之名。
這是那時候在馬球場上,她所寫下的八隊押注。
在「戎狄男」下方,紅色字跡畫了一個圈。
他抬起手指,輕輕撫過這些字跡,復又輕笑了聲,這些角逐最後,到底花落誰家呢?
——
今夜果真下雪了。
西北的雪下得倉促,絮絮剛把窗開了一條縫隙,冷風嗚地就颳了進來,冷得她一個哆嗦。
她連忙運起心法,真氣流涌一周天,身子回暖不少。
外頭雪落得急,不到半夜,已經厚厚一層。
等她醒了時,推門一看,千里一白,遠山重巒雪天一色,白得刺眼。
到了軍營大帳,一路上有士兵掃雪,見到她,紛紛笑呵呵問好:「郡主早!」
她一路過去,頗覺威風,及至進了大帳,坐下來,面前已經擺上了一大杯熱騰騰的羊奶。
掃地的那位小兵撓著脖子,脖頸通紅:「郡主,喝些羊奶,暖暖手。」
絮絮笑盈盈應了,剛端起來,想起什麼,嚴肅問他:「哪裡來的?」
小兵忙地擺手:「郡主,小的絕沒有偷搶騷擾牧民!是,是附近村子裡百姓自發地送來的,說感激郡主收復涼州,讓他們過上了太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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