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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答反問:「我讓你,有什麼好處?」
她驚訝說:「你還要好處?唔,……」
他的指節輕叩在棋盤面上,聲音不大,卻足以叫她聽清:「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她一點兒也沒有思索,生怕他後悔似的,眼疾手快地一邊把棋子一個一個按回去,一邊飛快道:「容沉,容易的容,浮沉的沉。」
在她大功告成的時候,她抬起眼,向他盈盈一笑:「字絮絮。未若柳絮因風起的絮。」
絮絮這些時日自己與自己下棋,勉強琢磨出些的門道在他的手底下,一一原形畢露,這棋看上去即將被他扭轉局勢,不想竟還能起起伏伏維持個平局的局面。
顯然控局也是技術的一種了。
「你此行……要去哪裡?」
她實在好奇。以為他要回她幾句玄乎其玄的話,譬如「山長水闊,不知何往」。不過他眉眼含笑,告訴她說:「去幽州。」
她精神一振:「幽州?怎麼突然去那裡啊?——哦對了,你那一回說,你是來尋一位故人……你找到他了麼?要不要我幫你找?他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或者……」
她還在思索怎麼撈人,他靜了會兒,最後還是淡淡一笑:「沒找到。名字……不知。容貌……不知。甚至不知,到底有沒有這個人。」
來此以前,他什麼也不知,如同要在人海茫茫里撈一個影子。
不過現在,他知道她的名字了。
他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睛定定看著她,有話哽在喉頭,到底還是應了那三個字:說不得。
一局將畢,眼看就要打個平手,他忽然凝住了眉頭。夜已至深,天光里微弱可見他神情肅重,接著他就起身,她急忙也起身:「你要走了?這麼急?」
他點了點頭,還是在笑著:「沒什麼。我……。」他本想說,七月中旬或許可以趕得回來,只是剎那間想到,他到哪裡,何時歸來,其實早已與她無關了。
他抿去了餘下的話,只道:「你要保重。」
她靜了片刻,神思里依稀有些不舍,那滋味說不上來,堵得慌。「那以後還會再見麼?……是長辭,還是短別離呢?而且,而且這一局還沒有下完。」
他離開的身形一頓,「棋局未終,必有續棋之日;緣若未盡,自有重逢之時。」
說罷,他回頭,深深看她一眼,像是要銘記住什麼一樣。
若非事態緊急,他原想多陪她一段時日。只是那件事,與她息息相關,刻不容緩。
——
絮絮這夜沒能睡著,一直坐在窗邊,撥弄那隻機關鳥,她才得知這機關鳥是玄淵修好的。心中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下一次再見到這個人,會是什麼時候?
她對他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像曾經在哪裡遇到過一樣。但她這十幾年的須臾歲月,若是真的遇到過他那樣的人物,怎麼會一點兒也不記得呢?
他要前往幽州,……她思緒一凝。
近來時局擰變,她略有耳聞,隨雷雨到來的,還有愈加劍拔弩張的朝廷關係。
寒聲匆匆忙忙闖進來時,沒見到裹在被子裡賴床不起的娘娘,只見到倚坐在窗邊,神情倦怠的娘娘。
「娘娘怎麼……」她一驚一乍,「娘娘沒睡?」她不可置信地捂了捂嘴,忙地又靠近她,低呼一聲:「娘娘就在這裡坐了一宿?」
絮絮「嗯」了兩聲,眼皮卻沉,不曉得消失一晚上的睡意,怎麼突兀就來了,直合上眼,打了個呵欠:「我睡會兒,你把桌上的公務都發出去。」
她說著已走到床邊,躺了下去,還拿被子蒙住大半個頭,覺得今日天氣微陰,適宜白天睡覺。
寒聲嘟了嘟嘴:「娘娘怎麼又作踐起自己身子了,該不會是下了一晚上的棋罷?」說著就要過去收拾棋局,絮絮一個激靈坐起來,叫她:「別動。」
寒聲嚇了一跳,側頭看到娘娘支了半個身子,目光定定,語氣已緩下來,「別動它,沒下完呢。」
寒聲鬆了口氣,笑嘻嘻地說:「好好,奴婢放那兒。娘娘儘管歇息罷。」
待看到桌上一摞公文的時候,暗想,娘娘鐵定是處理事情處理到很晚,就沒有困意了——心中不由得泛上一絲心疼。
大賞還沒有結束,娘娘此前心心念念的馬球賽就在今天開場,但回頭看,娘娘早已經蒙頭大睡。
雖說娘娘昨日回絕了小順子,但保不齊娘娘心裡還是惦記的,她思忖著待會兒還是過來叫娘娘一聲的好。
寒聲下了樓,抱著公文轉遞給夏螢,指派她送到部署司。時辰還早,她便坐在一樓小窗邊剪裁手帕,夏日可以繡些蘭草叢竹,娘娘也該換換帕子用了。
繡著繡著,窗子外忽然傳來細微人聲:「寒聲姑娘——」
她放下針線,問:「誰?」那聲音有幾分耳熟,她甫一站起,就看到明窗外芭蕉叢旁站著的小順子,她笑問:「順公公怎麼躲這兒說話?」
小順子鬼鬼祟祟:「哎喲喂寒聲姑娘,你是不知道,奴婢都急死了。娘娘今天去不去馬球賽?若是,若是娘娘不去——那風頭可全都要給別人搶去了!」
寒聲撇撇嘴:「娘娘昨兒不是說了不去——順公公,你到這兒來,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
小順子急得快跺腳:「寒聲姑娘,這可、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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