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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士們眾說紛紜,有說大赦天下祈福的;有說開爐煉丹的;還有說東渡重洋求仙藥的……。
他不知哪一個法子,才能找回她。
今夜難得沒有下雪,薄亮的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照滿地面。
怎麼又到了十五。他頹然坐在地上,倚靠在檀椅的一角,——天地寂寥,徒留他枉自悔過。
——
夤夜的月光柔和鍍在兩個人的身上。她解完了紗布,清洗傷口時,她看到絮絮的眉一蹙,但不吭聲。
師父說她倔強,怎麼疼也都愛忍著,這話真是不假。慕容音主動緩了緩動作,見她的眉頭鬆了些,便繼以這樣的力度清洗。
從一旁的藥架上仔細調配好藥泥,敷在傷處。
絮絮的眉又開始蹙起。
外頭忽然響起悠遠笛聲。
笛聲低緩,演的曲子如月光般柔和,潺潺流淌在月夜裡。這笛聲很具安撫的功效,慕容音一面細心敷藥,一面注意到絮絮那緊蹙的眉慢慢展開。
她笑道:「這是清心咒。有清心定神、去煩止惡的作用。」
絮絮又攢出一個字的氣力,故問:「誰?」
慕容音頓了一頓,理解她的意思,道:「是師父在吹笛。」
從上京離開以後,她雖未被牽連流放南疆,但也打算一併前去,一邊行醫濟世,一邊還可照顧扶昀一二。
南下之時,遇到了師父……和容絮絮。
她雖驚奇於師父他老人家怎麼會和絮絮一併出現,但,他們師門一向講求緣來則聚,有緣相聚那自然見怪不怪。
師父言道,她受了內傷,以他的修為尚無法治癒,須帶她回蘄州找師祖長嬰真人治傷。
上完了藥,慕容音出了屋子,抬頭看到坐在屋檐上吹笛的玄衣男子,銀質面具折射著清冷的月光,將他大半張臉都遮去了。
他輕鬆跳下屋頂,便要進屋。
慕容音悄悄八卦:「師父,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師父腳步一頓,沉默半天,「醫患關係。」
慕容音含笑揶揄,「師父你以前看診,可不會給人吹清心咒鎮痛。」
師父又沉默半天:「懂了,下次換你來吹。」
絮絮已經睡下。她初醒來,精神支持不住太久,加上清心咒又有助眠的用處,自是極快地入睡了。
他坐在床沿,子夜的月光輕輕落在她的身上,外面雪停了一天,雪地映照月光,便愈顯得亮了。
雖在睡夢中,但她體內的流竄的真氣仍在作亂。他不時看到她蹙眉。
唯一緩解的辦法就是……
慕容音離開時格外留了一步,從虛掩的縫隙,看到師父握緊了她的手。
這握法很是講究,要扣緊脈門,對上了穴位,——此法是用以傳遞內力的。
她詫異至極,沒有想到,師父是以耗費內力的法子,替她緩解內傷的劇痛。
要知道內力修得不易,黃金易得,修為無價。而拿來鎮痛,靡費不知幾何。
她暗自喟嘆,若說兩人沒有關係,她不相信。
第60章
絮絮傷勢重, 故而行路很慢。須臾行了十來日,未到蘄州,而日子已將近除夕。
將養多日來, 她皮外傷好了許多, 內傷卻只能倚仗玄淵每日耗費內力續命。
她尚不知那暖流的代價,只覺得熨帖舒服, 有一回,稍稍使了力回握他的手, 問他:「這是什麼功夫,好厲害。」
慕容音在一邊揀拾藥材,聞聲,瞧了瞧玄淵的神色, 沒有立即應答。他道:「不過是些取暖的法子,沒什麼厲害的。」
她能說話的字數隨她傷勢的漸好而漸長,此時已能慢慢說很長的一句話了。但說完仍舊喘息得厲害。
她平復喘息的半天裡,便朦朦朧朧想起自己的娘親。
娘親在她小時候的冬日,也會這般攬著她替她驅寒,把她小小的雙手握在掌心裡, 似涓涓暖流從掌心淌了進去。
冬日便覺得渾身都暖和起來, 足以暢暢快快出去玩兒雪了。
人在危難的情境裡,最貪戀不過母親的懷抱了。
娘親。她呼吸一頓,娘親美麗的面容, 閃過她眼前。
娘親從前也是瀟灑恣意的江湖美人,而她卻對娘親的過往一無所知。
若娘親還在……多好。
娘親給她留下璇璣閣, 便撒手人寰。除了璇璣閣以外, 再無一點線索。
從前徐首領隱約地提過一回,說, 娘親從前可是江湖上知名的大美人,後來銷聲匿跡,攪進朝廷的渾水裡。
紅顏薄命。
不知不覺想了這樣多。
眼上蒙著薄紗,不能視物,回憶卻令她潤了眼眶,濕了薄紗。不自覺地喃喃,娘親。
「娘親知不知道她的女兒這麼沒用……誰都保護不了。」
世界成了虛無。
忽然,手被輕輕握住。
低柔的嗓音響起,如月光般拂過:「若是你娘親知道,她的女兒這麼堅強,想保護很多人,一定會欣慰的。」
「可我……可我連……」
眼前閃過許多人的面容。
寒聲,父親,兄長,皇祖母,……最愛她的人,都死去了。
她在世間,已是孤苦伶仃,天下偌大,無家可歸。
眼前的薄白紗被緩慢地揭開,他輕輕道:「閉上眼,我替你換藥。」
換藥時,他徐徐將藥草敷上她的眼睛,「絮絮。你已比許多人都做得好了。天道不仁,這並非怨你。你不要責怪自己,若怪,也只需怪罪真正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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