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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作為容絮絮,她才懶得管張憂家的女兒死還是活,她爹跟張老頭一貫是不對付的;奈何容絮絮做了這個皇后,便得愛惜臣民,聊表關懷了。
這是責任,她也不能不管。
……也不曉得這個妝容是不是濃麗過頭了,她又輕撫了撫唇上殷紅口脂,可不要被這張大小姐認出來。
絮絮還在遐思著,已踏入了秋鴻館的門,侍候的婢女恭敬行禮,細聲細語稟道:「娘娘萬安。大人前往十萬瓊英議事,小姐在睡著。」
她「哦」了一聲,端莊優容地隨她進了室內,轉過迴廊屏風,紫雲紗帳里確實躺著位睡下了的美人。
也許是走動的動靜驚醒了她,那位睡美人煩躁地翻了個身子,張嘴就訓斥:「不知道輕點兒,好容易才睡下。」
那個侍女嚇得不輕,瞄了眼皇后的反應,見她神色好整以暇,還淡淡笑著落座在一邊,不知可有為小姐的無禮生了氣,慌忙幾步到了床邊上推了推小姐,急迫喚她:「小姐,小姐醒醒,皇后娘娘來探望小姐……」
絮絮甚至還在椅背上靠了靠,露出一段修長雪白的脖頸,頸項上戴了一條石榴紅珠鏈子,愈襯顯冰肌玉骨,如雪白皙。她笑了笑,啟聲溫和道:「張小姐,太醫看過怎麼樣了?」
床上那個姑娘驟然清醒,連忙起身請罪:「娘娘恕罪,韻生不知是娘娘鳳駕……」
說話間作勢要下來,絮絮沒有親自去扶她,使意叫寒聲過去按下了她,寒聲道:「張姑娘別怕,娘娘聽聞姑娘不小心摔馬了,來瞧瞧姑娘。」
「是呢,倒是本宮來得不巧。」
隔著紫雲紗簾,雙方神色都不甚清晰,絮絮只隱約望到她低垂下頭,不知是在想什麼,但大抵有些心事,不由也蹙了蹙眉。逢場作戲的客套話她自然是要說一遍,問清了太醫說是摔折了腿,又摔傷了胳膊,要將養半個月多,大抵才能動彈。
聽到張韻生自述,她跟前的侍女還極配合地垂淚,啜泣了兩聲,細聲細氣:「嗚嗚小姐怎麼就被那畜生驚著摔馬了……」
寒聲便知趣地將精心挑選的藥材拿給了這侍女,絮絮撐著腮,笑道:「這是本宮一點心意,給你們家小姐好好補補罷。」
是一條老參。
不得不說她收集藥材這個癖好是越來越厲害了,以至於翻開庫房,多半值錢的寶貝都是各色藥材。旁人私底下也說她不單喜歡自己收集,每逢送禮賞賜,也多是拿藥材送人。
那些人的話,她一貫當做放屁,他們偏愛奇珍異寶,金玉珠寶,殊不知藥之於病的大用,有時候可是有價無市的東西,她收集的好東西等閒還不會給人呢。
出了秋鴻館,絮絮倒擰了擰眉頭,問寒聲:「怎麼覺得這張小姐也沒那麼病重。」
寒聲嘟了嘴:「還很不敬,娘娘不在乎,奴婢卻覺得氣憤。」
絮絮回頭瞧了一眼,嘆了口氣,說:「叫太醫仔細看著罷。」
但是張家、宋家、楚家,確實跟她容家不對頭,他們家的姑娘不喜歡她,那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可不代表她要忍著她們,屆時雙方勢必有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畢竟誰都想坐那第一把交椅,不是麼?
絮絮回去便困怠至極,三下五除二換下衣裳躺到床上睡去了。雨打檐,淅淅瀝瀝地入了夢。
虛無,縹緲,像茫茫雨霧裡生出來的幻境,她聽到有人在喚她的名字:「絮絮。」
那樣的聲音熟悉而陌生,熟悉的是語調,陌生的是嗓音。她循聲去看,不知何時霧色散盡,盡頭處立著一個人,那人的身形模樣,她都認得,張開嘴,卻很猶豫應該喚他什麼。
阿鉉,還是三郎?
這個夢短暫得如煙花的光,她便醒來,而面前的確躺著一個男人。從這個角度,能望見他跌宕有致的側臉,那麼鋒利的眉眼,像寒山的骨,峻拔瘦石,一筆前朝大家鐫刻石碑上的魏隸。
他未合眼,僅在凝視虛無,她動了一動,發覺手是被他握著的,心裡驚喜了一下,緊接著他注意到她醒來,目光瞥過來,輕輕一笑:「你今日大約累了。晚上有什麼想吃的?」
她的確被問得懵了懵,想吃的,唔,這時還答不出個所以然,但她腦子卻緩緩浮現出那個夢境裡的前生,記起在兵荒馬亂的時候,她生了病,他蹲在爐子前給她煨小米綠豆粥的情景。
柔和的光暈布滿狹窄斗室,那橘黃色的火光映照他的容顏,他的漆黑眼睛不近不遠地笑著注視她,似乎少看一眼,能讓他掉一塊肉似的。她說想喝粥,他便給她熬粥,其實她在想,若她說想要天上星星,是不是他也會想法子給她弄一顆來?
爐火溫暖,光芒柔和,火燒著柴枝噼啪聲也讓人覺得開心,他們以前,是那麼……
滄海桑田,那一切都已不復存在,就像她近日,已經不常做那個夢了,如果不再回憶,或許就要忘記,從前他是什麼模樣了。
現在他這麼溫柔地問她,讓她一個恍然,唇齒輕顫了顫,囫圇兩個字出來:「喝粥。」
她不知她所有神情悉數落在身側男子的眼中,他的眼亮了又暗,暗後愈加幽深,那樣看她,甚至有幾許盯著的意味;但她目光卻是渙散的,眼眸里若閃若滅的光告訴他,她是在回憶什麼。
回憶什麼呢?
他盯著她的唇瓣,與早間那個淡然素雅的妝容大不相同,這時候的口脂,濃麗如一朵爛漫枝頭的經雨芍藥,飽滿誘人,色澤明艷,仿佛誘惑他一般翕張,吐出兩個字時,他便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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