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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裙擦過了白山茶花叢,發出沙沙響聲,叫近前的兩個人察覺到,黑夜裡傳來青年男子的低喝:「誰?」
絮絮正準備快速逃開,不想這叢山茶里一截枯枝把她的裙角勾住,情急之下沒能扯動。
扶熙已轉過身子要往這邊走來,她慌亂用力扯斷枯枝,才逃之夭夭,還不忘學了聲貓叫。
依稀聽到扶熙對那個女子說:「是貓,別怕。」
絮絮一邊逃跑一邊心想,幸虧她是「貓」,不是刺客,否則憑著扶熙的武功,怕是要叫她當場斃命。
直逃進幾十步開外的扶疏花木間,才算是暫時安全了。
她扶著一株玉蘭,雪在她眼前飄落。
她怕待會兒扶熙從水邊回到怡然亭,四下一問就問出來剛剛去了西面水邊的是她,也是她狼狽從西面逃回來,從而找她算帳,所以刻意從露落園的北面兜了一個大圈子,才繞回了燈會上。
這一路沒有燈火,夜色垂暗,天上紛紛揚揚飄著鵝毛大雪,冷意刺骨。
她也不知兜兜轉轉走了多久。
寒聲見到她時,連忙迎了過來,焦急道:「娘娘怎麼去了這樣久,皇上都在叫人找。」她肩膀上已落了一層薄雪。
絮絮心底很不忿地想,梁王扶昀不見了老婆,就知道自己去找,他卻不會。
然而不忿歸不忿,今夜當著賓客的面,須維護好國母鳳儀,只好笑了笑說:「剛剛去更衣,倒讓大家久等了。」
溫弦也圍過來:「競價的時間結束,該娘娘主持評選了。」
說著替絮絮整飭了一下微亂的髮髻衣袍,卻很眼尖,壓低了聲音說:「娘娘這袍子角怎麼爛了……?娘娘可是沒注意,被什麼花木勾了?」
絮絮有些疲憊地說:「或許是吧……」
她微微抬眼,就看到不遠處怡然亭上佇立的玄袍青年,他背著一隻手,身形頎長,眉眼清冷,淡漠看她。
她驟然記得是在山茶花叢處偷聽才勾破了衣裳,立即緊繃起來,一陣心虛,匆忙錯開目光。
她轉瞬又想,她心虛什麼,該心虛的是扶熙才對,是他背著她去和麗美人私會,和麗美人放河燈。
捋清這一層,她登時沒有了心虛感,乃至站得更直,微微笑著回應他的目光。
怎知她這一眼直直看清了站立在扶熙左手側的麗美人。
麗美人含羞帶怯,絮絮目光下移,順著她的胳膊看去,才恍然明白,扶熙負著的一隻手,大抵是在背後與麗美人緊緊相握。
她心頭好不容易燃起來的火苗再度熄滅。
既然這樣,他還看她做什麼呢。
溫弦還在替她衣角上的缺口著急:「娘娘,奴婢回宮去取披風來——」
但露落園距離棲梧宮一來一回得兩刻鐘時間,哪裡來得及,絮絮垂眸看了看,終於說:「隨它罷,左右沒什麼,花枝勾的,還能作假不成。」
寒聲道:「娘娘您不在意,叫別人看見,免不了私下裡嘲笑娘娘,萬萬不可。」
絮絮還要再說服她們不必為這點小事愁眉苦臉,嘲笑就嘲笑好了——爭持之際,梁王妃忽然從一盞燈下走過來,眉眼盈盈:「今夜夜寒,娘娘若是不嫌棄,先披上妾這件披風罷?」
說著便解下那件黑狐狸毛的披風,極自然地給絮絮披到身上,又仔仔細細系好帶子。
絮絮一呆,倒沒想過替她救急的是慕容音,朝她笑了笑:「多謝王妃了。」
慕容音頷首:「是妾恐娘娘夜寒才借了娘娘披風,不是為別的。」
絮絮明白她的意思是說她不會向別人提及她衣袍上缺角的事,點了點頭。
露落園桐間榭已備好坐席,眾人一一落座,圍成一圈,帝後面南最尊,其餘各位宗親便依照長幼尊卑排好次序。
皇太后宮裡的穆嬤嬤來負責宣讀結果。
絮絮這個時候心思已不在斗燈輸贏上,但看到寒聲和溫弦都滿臉期待,也只好裝得滿臉期待,儘管她想也不用想,自己的手藝哪裡又能比得上「心靈手巧」的麗美人。
花燈編號是隨機打亂的,只這時才逐一揭曉哪盞燈是由哪個宮製作。
面前各色巧奪天工的花燈一盞接一盞呈上來,絮絮撐著腮,強打精神,聽著穆嬤嬤報著:「……第一號燈,賢王府出價一百兩。」
絮絮眸子懶懶一掃,掃見底下坐著的一名御女垂著眉眼,但肩膀聳動,大抵是在偷笑,她便知道,雖然這價不高,那個御女也已很高興了。
一連好幾人都是有出價的,哪怕無緣做贏家,也十分歡愉。
絮絮心底漫起一些羨慕,——她們的歡愉來得是那樣容易。
她瞥眼偷瞧身側端坐的扶熙,扶熙的手上握著一隻青瓷綠盞,茶水氤氳冒出霧氣,他眉眼自巍然不動似的凝在霧色茫茫中,仿佛凜冬塞上的山巔寒雪。
……看起來他的歡愉,來得也同她一樣艱難。
她的號牌是十八號,正好對應她生辰的日子。……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瞧得上?
雖說她心思已不在輸贏上,但一連串地瞧見旁人是那麼高興,不由得也就被感染到幾分情緒。
她仍舊是撐著腮,匿藏在表面雲淡風輕底下的心臟,跳得歡快又惴惴。
她也很期待,當扶熙看到她做的魚龍燈的時候,心裡會不會對她有所改觀。
一般來講,一位夫子對於學生里的差生,總會印象深刻點;而當該差生取得了不小的進步時,夫子則會毫不吝嗇地鼓勵於他,並且對他印象更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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