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頁
應了她的名字——容沉。
今時今夜,她跪倒在山神廟前,悲哀源源不絕。
溫熱眼淚滑落臉頰。
山野為眾,但聽一哭。
她跪在蒲團上,仰看著山神,復長長叩首:「當初,若是聽了您的指引,……容沉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
叩首之際,她驟然看到了刻在神座下端的一行凸起的字:「劍贈有緣人。」
這字刻的角度刁鑽,若非虔誠叩首跪拜,難以看到。
絮絮詫異著伸手去摸索,在凸起的字上輕輕按下,機關轟隆一聲洞開。在神座之下,裂出一道狹窄小門,裡頭陳列了一隻劍匣。
她顧不上慟哭了,往前爬了一步,慢慢將劍匣取出。
劍匣的樣式古舊,金絲楠木不朽,但金銀描花都暗淡了。啟開劍匣,入目先是一頁薄紙。
她輕輕展讀,寥寥字跡:「吾妻亡於江南,南望不及也。鎮『撼靈』劍在此,但求誠心者,得吾劍者,為吾所佑。」
並無落款年月,但穿過浩繁時光呈至她面前的字跡,蒼瘦有力,至情至性。
絮絮片刻失神。紙頁覆下正是一柄長劍。劍極沉,劍鞘漆黑,毫無花紋點綴,僅在劍柄嵌了一點雞血石,如美人眉心硃砂。
她抽劍出鞘,不知時隔多少年了,光亮如新,每抽一寸,就映出一寸她的模樣。
劍身卻不同於漆黑劍鞘,而是刻鏤繁複的花紋,夜色里,冷劍出了鞘,仿佛令四下一寒。
劍身上一面刻了「撼靈」兩字,另一面刻了「撼天動靈,長命不絕」。
她試著舞了一舞,不想劍過沉,而她手腕傷未徹底恢復,鏘的一聲,劍落了地。
但是劍光閃過時,一片葉落,恰被攔腰截斷。
吹毛立斷,不過如此。
絮絮既驚又喜,古書上常道深山老林里常有機緣,今日她竟也能遇上。
這劍是好劍。
她拾起劍,收劍入鞘,想著暫時雖用不了它,但以後總有機會。
她扔了木棍,改用這劍來杵地,因它沉穩,比木棍好用多了。
撼靈劍或許也沒有想過,它重見天日的第一件用處,是被人拿來充拐杖。
天穹上烏雲散去了,明月愈發的亮,她回看來路,密林幽深,清朗的月光疏離漏下,仿佛一地殘雪。
絮絮呼出一口濁氣來——不知還有多久,才能翻過山嶺,下山去。
也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她尋到一塊巨石底下坐下休息,正此時,忽然聽到雜亂的腳步聲和人聲。
絮絮警覺起來,探出一點身子看過去,有好些火光亮起,照出那些人,穿著統一的官兵的制式,正四處搜尋什麼。
她心道不好,莫非銀甲衛得知了她進山,已經調了官兵過來搜山?且不知究竟加派多少人手,光看這一群人的規模,已經很多了。
南望山雖大,但到處密林幽深,實算下來,能走的路也沒有幾條。
而且此時,她勢單力孤,身子未好,更不必提是他們對手,打是打不過的,她沉了沉氣,眼見這些人搜捕愈近,她折身潛進林中。
天若是亮了,只怕更不利逃跑。她心中如是想,加快了腳步。
遠處的官兵們調自奉舒,對南望山算是熟門熟路。
「頭兒,這前嶺後嶺都已經搜過了,不見人影。恐怕……在躍龍嶺。」
當地人自是知曉躍龍嶺的險峻,躍龍嶺至南段僅一條絕壁小道,通往南望崖。崖高千仞,壁立臨水。
是一絕路。
「陛下聖駕何在?」
「陛下聖駕已近。」
不多時,有銀甲衛齊整劃一到來,迎出中間一人,銀白勁裝,披著的袍子獵獵翻動,他單刀直入,問那頭目:「有痕跡麼?」
他眉目深擰,月光下,俊美無儔的容顏上如覆玄霜。湛黑的眼睛遠盯山林中伐樵小徑,似想洞穿一切藏匿於此的秘密。
頭目頭一次覲見天顏,沒想到陛下威勢太重,靠近都覺得害怕,聲音亦有些抖,顫道:「回,回稟陛下,卑職已經查勘附近,前後兩嶺都沒有找到,但前嶺有發現依稀人跡。卑職斷定,……人在躍龍嶺中。」
他靜了一瞬:「躍龍嶺?確定麼?朕帶人上去。」
頭目為難了一番,道:「啟稟陛下,卑職不敢有所隱瞞……這躍龍嶺上草木稀疏,只一條上山的絕壁小道。若……若是犯人,身懷武功,上嶺以後,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他皺眉冷聲斥道:「誰跟你說她是犯人!」
那頭目嚇得雙膝一軟,跪倒下來,連忙請罪,方聽面前男子道:「躍龍嶺上,沒有其他出路了?」
頭目跪答:「沒……沒了。山道只通向南望崖。」
南望崖。
這一地名,他隱約記得有個典故,就聽這頭目知趣介紹說:「當年太/祖皇帝……登臨此崖,南望故地……賜名此山此崖為『南望』。」
他淡淡嗯了一聲,並無什麼波動,道,「若僅此一路,她別無可去。」
說著,便要率人上嶺。
頭目見勸他不得,只好唉聲嘆氣,帶著人跟上。
他不知抓一個逃犯怎麼如此興師動眾,他還記得大半夜縣太爺砰砰砰敲他的門把他叫起來的情景。
不知那個女逃犯,是什麼人物,竟引得陛下親自來抓人。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