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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絮沒想到他會第三次出手,回頭一望,心中所想,和玄淵一樣,若當真是扶熙——以他的武功,不會避不過去。
她沒有動。
她的神色剎那一變,連同玄淵一起。
事情太突然,電光火石之間。
那道清雋白影,只是瞳孔驟縮,沒有避過銀鏢,鏢正中心口,頃刻間血色瀰漫。
他捂住心口,隔著茫茫雨霧,可見神色哀戚,痛得悶哼一聲,倒退兩步後,佇立著再無其他動作。
他的眼睛遙遙看著絮絮。
不僅是絮絮,玄淵也微微睜大了眼睛,難道說不是扶熙,他猜錯了?
可當下的情勢,自是沒法再驗證,只因玄淵已支持不住。
到了衡量之際,只有絮絮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四殿下,可雙方都受了傷,若是向外宣稱,元鉉是真正的四殿下,那麼玄淵被當作刺客,何等不公?他本以過了二十餘年,無親無故的日子,剝奪他最後的身份……
若是宣稱玄淵才是四殿下,可他傷重至此,如何能……屆時滿城風雨,民心又該如何穩固?
決斷,決斷,她垂眼注視他,想抬手,揭開他臉上的面具,手卻顫得十分厲害。
他漆黑眼睛望她,似乎少看一眼,就再也看不到她了。他呼吸本就輕,——現在,愈發輕了。
她才慢慢地抬起眼,看到三軍將士,巍巍列陣在祭台下,每一雙眼睛都飽含期待地望著她。
絮絮再回過頭,仰起看到了城樓之上,滿朝文武的目光。有猜忌懷疑,有好奇不解,更有冷眼旁觀,似乎在準備尋她的錯處。
太后和晁幼菱的目光更不必提,全是焦急,今日成敗在此一舉,此舉成敗……全在於她了。
最後視線才落到不遠處佇立著的白衣青年,他目光清澈,始終那樣望她,好似她做什麼,他都會支持她。
第122章
大相國寺。
衣著一領杏花白織金繡裙的纖瘦女子, 推開木門,廊外是瓢潑大雨,雷鳴電閃。她側了側纖長頸子, 低聲問:「外面……」
侍女搖了搖頭。
她轉頭, 沿著木長廊,慢慢走了幾步, 走到盡頭時,廊外雨點飛濺, 濺到她的衣襟衣擺,她微微仰頭:「讓哥哥救駕來,來了麼?」
侍女訥訥:「娘娘,沒有信……。」
趙桃書怔了很久, 忽然淒涼笑起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本宮得到的,竟是一場鏡花水月麼?」
她愈笑愈開懷,止不住似的,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聽說容沉回來了。她殺回來了。
從前以為,容沉輸得那麼徹底, 家破人亡, 容顏盡毀,幽禁在冷宮中,這一生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而彼時自己春風得意, 替下容沉,成了大衡第一美人, 況又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她以為,陛下對容沉不過是些許虧欠愧疚, 只要時日一長……總會忘掉她,最後她才是真正的贏家。
趙桃書慢慢坐下,坐在美人靠上,有些倦怠地撐著腮,像這三年來每一日,坐在這裡賞景。
她居住的小閣,很清淨,臨廊外是滿目的參天古樹,瑟瑟風動,便譁然地響。
她卻萬萬沒有想到,容沉還是離開了。
容沉像一柄鋒利刀,寧折不彎,即使到了窮途末路,還是用她的鋒刃,在陛下心頭劃了一道不可磨滅的血痕。
趙桃書不僅一次在想,為何偏偏是容沉,家世顯赫,容顏美麗,父兄疼愛,是上京城多少男兒的夢中人。
以前她還很慶幸,至少容沉心心念念的陛下,喜歡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她最想得到的,反而屬於自己……這是她唯一能寬慰自己的一件事。
而今,連這一點,她也不再占據優勢;她的確沒有一樣比得上容沉的了。
明明如今趙家也是上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了……容沉的父兄會打仗,她的父兄也可以,趙桃書心中這樣想,但事實卻儼然並非如此,事實就是那樣,當年若非她設計矯詔,容沉的父親不會戰死,更沒有趙獻什麼事了。
趙家的兒郎後輩們,如今哪一個又能真的頂天立地,全不過借著她的名頭在外,縱飲娛樂吃喝嫖賭……
就連她想讓哥哥在今日救駕,若是成功,自少不了他的第一等功,或許陛下就願意回頭看看她了——他都無能為力。
她心裡和容沉較勁較了一輩子,可如今容沉回來了,她衣錦還鄉,而自己幽居大相國寺,已經過去四年。
新帝!
趙桃書心中,驀然燃起一線希望。
她對這位四殿下略有耳聞,聽說過他的德行為人、身世過往。
她暗暗捏緊了手指,目光盯著雨中劇烈飄搖的樹枝,「本宮不信命,本宮絕不會認輸的。」
她目光下視,看到裙裾上盤著的鳳凰紋飾,雖然暗淡破損了些,她垂手撣了撣,又定定站起來。
到了傍晚時分,大相國寺里的燈一盞接一盞亮起來,趙桃書已催問了十來次有沒有新的消息,侍女都搖頭。
直到這時,外頭一陣喧吵,一個小沙彌跌跌撞撞跑來,撞開了她的門,說:「娘娘!娘娘!不好了!陛下,陛下——」
趙桃書心提到嗓子眼:「怎樣?」
小沙彌兀自在喘氣,她急得顧不上自己素來的儀態,提起裙子到他跟前,慌不迭地搖了搖他肩膀:「陛下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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