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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縣令知曉,府城怎麼會沒聽到一點風聲?」
「顧璋說得這般信誓旦旦,不會是真的吧?」
遠遠有粗厚的聲音傳來:「自然是真的!」聽起來有些急切。
姜武帶著燕老過來,就看到顧璋站在榜尾,背後就是牆,一群人圍著他,議論紛紛,神色各異。
他哪裡忍得?即使平時操練起來從不手軟,但這兩年多的朝夕相處,他也早將小石頭當成親近的晚輩,心疼不比任何人少。
燕老今日也特意打扮了一番,捯飭得體面,後面跟著院長和書院中的書童。
他走在最前面,看起來就氣度不凡,身份不俗,讓人不由心生敬畏。
顧璋遠遠看去,記憶仿佛瞬間回到詠思學堂那日,師父也是這樣體面,不僅有文人雅士之風,看起來還頗有威儀。
所以燕老讓他來府城官學讀書,是抱著這個打算?
顧璋眉眼舒展,覺得滿眼的金秋都變得暖人起來。
雙目對視,即使有幾月不見,但難言的默契在視線相碰時頓時浮現。
燕老自然地走過來,站到顧璋身邊:「永河村畝產提升一事,乃我親眼所見,就在今年夏日。」
不過他也沒想到,小石頭竟有這個本領,敢說能讓寧都大地都提高到這個產量。
他原以為,能讓永河村這一個村子增產,就是多年來仔細觀察,小心試驗的結果。
「若真有此事,為何我等毫不知情?」這顯然是懷疑這名身份不凡的老者,在包庇顧璋,想來是猜到了燕老的身份,也知道他們的師徒關係。
燕老道:「姜武你說說。」
宣朝中了舉人之後,就能免除死刑的,基本當官之後,只要不是什麼謀逆的大罪,最嚴重也就是一個流放。
燕老性情秉正,即使給京城好友去信,也不是空口白話,而是帶了證據的。
姜武就是搜集這些證據的執行者,對吳縣令做的那些事,他是一清二楚。
「吳縣令貪墨稅收,依照《農之紀要》中記載,將六成以上超產的農戶糧稅修改到均產附近,從中謀取差額糧稅……如今已經官降一級,被貶去沼齊。」
顧璋:猜對了。
又是那個狗縣令。
所以這幾年永河村提高產量多出來的糧食稅,全都進了這傢伙的口袋?
一邊在收糧食稅的時候,百般剋扣,從百姓這邊討,連欠收的百姓都不放過。
一邊又將徵收上去的糧食稅修修補補,做個假帳,把多餘的收到自己的荷包。
百姓國庫兩頭通吃,膽子還真的大。
看著一家一點不起眼,但一個縣有多少塊地?每年這樣刮一層,僅這一項,就足夠富得流油了。
沒本事自己賺錢,用這種方法搜刮,顧璋眼底都是明晃晃地嫌棄。
不過顧璋倒是突然發現,如今地里糧食早就收起來了,沒了實證,官府的記載也被篡改,那豈不是說,再無證據可證明了嗎?
顯然也有學子這麼想。
有些人心裡已經認定,也不相信真能畝產兩石,打心眼裡覺得是「以權壓人」
吳縣令不過是個已經離任的替罪羊,反正人都被貶,離開了,還不是什麼鍋都可以往他頭上扣?
不過即使有這種心思,面對院長都跟在身後的人,大多學子也不敢說。
只有人群中,不知哪個方向傳來小聲不忿的聲音:「即使他們村可以,也不一定讓整個寧都都可以。」
顧璋目光掃過,淡淡道:「我既然敢落筆寫成文章,自然是有一定把握的。」
問心學院的院長,這會兒也算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還特意找了腿腳快的書童,去取了顧璋的答捲來。
他飛快地瀏覽了一遍答卷,也覺得著實心驚。
若不是剛剛聽燕老親口說,確有其事,他恐怕也要以為這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學子,從未接觸過農事,還誇下海口。
「原來顧璋是燕老愛徒。」他笑著上前打圓場,「不過這文章,確實有些令人驚駭,不如咱們坐下來談談?」
院長也有自己的風骨,即使歡迎燕老,也不會隨隨便便說自己書院的夫子判錯了,更不會只聽一面之詞,就將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文章改為高分。
他將文章遞給燕老,示意燕老親自看看,「文章中說,若用這套法子,能使寧都均產達到兩石。」
燕老接過,認真看起來。
他其實早就知道自己的弟子對自然變化和規律,有令人驚駭的洞察力,也知道永河村產量提高,與他有關。
但從不知道,只從府試後到現在,竟有如此大的長進,都想出了能普及整個寧都的法子!
姜武用腳不露聲色地踢了踢顧璋,眼神示意:「臭小子,你這個東西靠譜嗎?」
顧璋還沒來得及回,就聽燕老道:
「我自了解我這小徒弟,沒有把握的東西,他是不會寫出來的。既然如今此事沒個定論,我便稟明聖聽,派御史下來查明永河村情況,也能順便清查寧都各地隱糧扣稅一事。」
上次的錢已經變成糧食,送到邊關。邊關一時不缺,但他相信,皇上是不會嫌國庫錢少的。
只不過缺了這麼一個人,敢冒著得罪一府都十幾個縣官員的風險,站出來給皇上提罷了。
顧璋心中有些酸澀,上輩子兒時的回憶頻頻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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