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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容易!」蕭安氣急,眼尾猩紅,「你可知道表姐在宮裡過的什麼日子!淵帝疑心重,又有文帝當女皇的前車之鑑,對女子讀書深惡痛絕,對表姐更是處處提防。她聰明伶俐,才情過人,卻為了求生連認字都不敢,日日吃齋念佛,你倒是願意讓出皇位,可你讓她怎麼辦!」
蕭安說著,真想把劍刺下去發泄怒火,但想到這已經是他唯一的表哥,奮力把劍刺進了樹幹里。
劍身震顫,入木三分,劍穗晃動,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蕭景昭眼尾也有些紅,眉眼間更與蕭安有幾分肖似。他深深吸氣,竭力維持平靜:「我願輔佐她,直到她能親政。」
「好,好。就算如此,你覺得你對她的虧欠就能還清了嗎?」
蕭安翻身下馬,粗暴地將蕭景昭拉下,拽著他的衣領道:「我原以為,你過得貧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這才遲遲沒有聯繫,哪知你風光無限地當著才子,把苦難全拋給我們。」
他將人壓在一棵巨樹的枝幹上,惡狠狠地說:「別的都不說,你對得起表姐為你喪命的胞兄嗎?對得起剛生產完就經歷喪子之痛的小姑母嗎?你以為皇位有多了不起,抵得上性命嗎?」
蕭景昭知道他情緒激動,一直沒有反抗,任由他行動,這時卻制止住他的拳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都知道嗎,告訴你真相的人難道沒有告訴你,疑心甚重的淵帝之所以能讓你逃出來,是因為有人替你死了嗎!」
蕭景昭在他悲憤的講述中,終於得知了一個,自己從未知曉的真相。
原來真正的真相遠比他之前認為的,血腥,沉重。
太子妃的孿生妹妹,當時還是寧遠侯世子妃的蕭容心,被接到宮裡,一同生產。
寧遠侯鍾家是堅定的女皇一派,世子妃又是太子妃的妹妹,姐妹情分非同一般。
當時鐘蕭兩家已做了拼死也保太子血脈的準備,忍今日之痛,只待來日輔佐皇孫東山再起。
他們原計劃,待姐妹二人生產後,就將兩個孩子調換,把真正的皇太孫換到寧遠侯府,若是當時的淵王上門打殺,他們便是背上罪名也要保住孩子性命,甚至兩家的護衛已經在暗處安排妥當,只等那一日到來。
可是誰也沒想到,那天姐妹二人一同生產,太子妃生了一個皇太孫,妹妹世子妃卻生下一對龍鳳胎。
預料之中的兩個孩子,成了三個孩子,情急之中,世子妃毅然犧牲自己的兩個孩子,一個留在太子妃身邊,充當小公主,另一個自己抱著帶出宮去,讓淵王誤以為那是真正的皇家血脈。
而太子妃的孩子,交由親信遠遠地送走了。
淵王果然中計,他一路追,世子妃一路逃,直追到八十里外的荒郊。
親手結果了那個剛出生的嬰兒。
他信心滿滿地以為,文帝的血脈就此終結了。
任是他與張閣老如何猜,他們也猜不到,原本是有三個孩子的。
所以即便發現太子宮裡少了一名武藝高強的宮女,也只派出少量官兵搜了搜,沒有布下天羅地網。
整個計謀天衣無縫,至今讓淵帝深信不疑。
唯獨苦了昔年的寧遠侯世子妃,如今的寧遠侯夫人,眼睜睜看著自己剛出生的孩子被一劍斃命。
「幸而淵帝看不起女子,覺得表姐一個姑娘家掀不起什麼風浪,留了她一命。」蕭安自嘲道,「只是看管嚴了些,擔驚受怕了些,若當時是兩個男嬰,不是都沒了命,就是鍾蕭兩家為保皇孫都成了逆賊。」
以淵帝的多疑,把兩個孩子都殺了,不過是個一念之間的事。
蕭景昭一直知道,他愧對京城的人,尤其是把他換出來的表姐,可是他直到今日才知道,原來他不僅僅是愧對表姐,從他出生起,身上就背了人命。
原來蕭娘子到底沒忍心告訴他全部的真相,隱去了這最殘忍、最冰冷的一部分。
他不敢去想,那位未曾謀面的姨母,當時究竟是抱著怎樣的決心,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把她兩個孩子的性命都交到了淵帝手裡。
到了此時,他才發現,那皇位不是他願不願去爭取,身為皇家人,他的人生要如何去過,並不是一件他可以選擇的事。
蕭安靜默地凝望他。
「張閣老恐怕也發現了,已經無法徐徐圖之,我會想辦法儘快回京。」蕭景昭重新上馬,「對了,你是如何確認我身份的?」
他想張閣老應當是回秀水縣調查了,卻不知蕭安是怎麼發現的。
「玉佩被賀先生認出來了。」
「賀先生……」
「不必擔心,賀先生與兩位姑母乃閨中至交,她是最信得過的人。」蕭安道,「我給父親去信了,讓他多派些人手來。你今後勢必無法安逸,這是你身為皇孫該承受的,但你身邊的沈姑娘怎麼辦?」
蕭景昭若陷入危險,他身邊人定然無法倖免,單看這一次落水就可略知一二。
以後,衝著他來的危險只會更多。
風吹過來,茂密的樹葉簌簌作響,蕭景昭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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