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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膚色比平時更白一些,這種白仿佛玉石之色,便顯得他眼角蔓延開來的銀色鱗狀紋路清晰可辨。
殺余夢長老時,他沒有化妖。
被虞畫瀾在雨夜之中以冰錐釘穿四肢時,他也沒有化妖。
但此刻,為了緩解凝禪這一刻的痛楚,讓她不要這麼快就再次破境,以免以後根基不穩,虞別夜卻幾乎是沒什麼猶豫地露出了自己最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妖態。
有銀白如琉璃色的鱗片順著他的手臂開始生長,光線偶爾變亮的一隅,驚鴻一瞥,才能看到,原來將凝禪幾乎密不透風地覆蓋住的,哪裡是虞別夜身上的玄衣,而是自他身後生長開來的,巨大的銀黑色羽翼。
虞別夜垂下一隻手臂,鱗片覆蓋之下,他的肌膚不知何時已經浸透了鮮血,但他神色寧靜,對如此刺骨凌遲般的痛仿若未覺,只是小心地用小指輕輕勾了一圈凝禪散落的發尾,像是質疑要留下什麼一般,在指節上繞了一小圈。
許是這個不算是懷抱的相擁太過溫暖,也許是這段時間真的透支太多,凝禪一個恍神,竟然沉沉睡了過去。
無數糾纏交繞的妖煞氣之中,某一個瞬間,虞別夜也終於閉上了眼。
……
在他們墜落的身後,一道身影自虛空之中浮凸出來,正是虞畫瀾。
他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笑容,在七道沖天的煞氣陣眼的背景下,顯得格外違和。
「有意思。」他盯著腳下以妖氣漩渦凝結出的小世界甬道,似是已經察覺出了什麼,自語道:「沒想到,此處竟是一個真正的幡中世界,也不知我進入其中,會以什麼樣的身份甦醒。」
言罷,他一腳踏入。
又過了片刻。
祝婉照臉色微白地站在了妖氣漩渦旁。
她長長嘆了口氣,臉上到底也閃過了一絲決然之色,然後閉上眼,也跳了下去。
既然七星地煞陣已成,南溟幽泉這一整片區域,便自然而然變成了一片只許有人進,卻絕難有人生還的禁區。
止衡仙君通過水鏡,遙遙看向這一片,再以靈識穿過鏡面,閉眼認真感受了一番其中的生息。
許久,他慢慢搖了搖頭:「妖潮正在被煞氣攪碎,此處除了妖獸之外,沒有任何人類的氣息。」
一旁唐花落等人的面色變得極差。
唐花落急急道:「您再探探,再看看,我師姐她……」
「你師姐不會有事的。」接話的卻是凝硯,他眼底微紅,神色卻是帶著倔強的信心:「我阿姐在這種事情上,一向極有分寸。何況我們也都知道,她是去裡面的某一方小世界了。小世界的封印和結界打開之前,一切都未有定論。」
「正是。」段重明頷首,目光也直直落在水鏡上,目光仿佛要透過水鏡,將那一片迷濛的妖氣看穿:「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便是靜待那一方小世界重開。並且在第一時間來到她的身邊,以防……」
他沒有說完,但大家都已經懂得了他的意思。
「確實如此。」止衡仙君已經起身,他身形微微搖晃一下,大家皆是一驚,大家這才後知後覺,原來方才那樣通過水鏡探查,已經用去了止衡仙君太多靈息。
止衡仙君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事,他重新站直身體,道:「雖然沒有人類的氣息,但我看到了那一處小世界的入口。在關閉之前,一共有五個人進入的痕跡。」
他的神色變得更肅然了一些:「那是一處幡中世界。」
唐花落愣了愣,她小心看向其他人,看到大家都一臉驚訝,顯然已經聽懂了這四個字的意思,然後第一次開始後悔自己當年在學宮沒有好好聽講。
片刻,她到底緩緩舉手:「那個……幡中世界是什麼意思?」
回答她的,是段重明。
紅衣師兄的眼神凝重:「所謂幡中世界,便是洗去進入其中的所有人的記憶,讓他們以嬰童的姿態重新降生一次,擁有完全不同的人生和記憶,再給予他們不得不相互廝殺的理由和不同的勢力,以一整個世界為舞台,來決出幾個人最後的勝利。」
「勝者,才能拿到此處封印的那樣東西。」
這樣的小世界對唐花落來說聞所未聞,她慢慢睜大眼睛,震驚之色溢於言表:「那豈不是如同一次轉世重生?到底是誰會有這樣的力量,能擬出這樣一方世界?」
幡中世界。
日月同輝,天上同時高懸著一個太陽和兩個月亮,看起來像是一個括號里放著一個句號。
十二歲的凝禪坐在書舍的矮案前,一邊打瞌睡,一邊在腦中冒出了這個不怎麼合時宜的念頭。
台上的夫子在講日月山川,又講天地之間有靈氣,萬物有靈,萬物平等,所以人和妖靈都可以同時坐在這一間書舍之中,接受夫子的教育。
凝禪心道,平等個屁,如果真的平等的話,為什麼她一會兒還要幫她的小師兄虞別夜點卯聽課做課業?為什麼他能什麼都不學,而她要一個人學兩人份,而不能反過來?
凝禪氣呼呼,抬筆占了墨水,在萬物平等旁邊氣壯山河地落下四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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