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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禪一愣,努力從毛邊里探出頭來,頭髮被弄亂了幾縷,顯得平時多少略帶嫵媚和攻擊性的長相多了幾分天真純然:「……是嗎?」
虞別夜於是鬆開她的手,俯身,將凝禪打橫抱起,將自己的下巴貼在她的額頭:「你不想化作妖身也不想走路的時候,自然是可以的。」
凝禪抬眼,即使是這樣的角度看過去,虞別夜的五官依然優越到幾乎沒有瑕疵。他的睫毛很長,在眼下落了一片扇形陰影,就像是這個寧謐到能聽到樹葉落在地上的夜。
她怔然看他,突然道:「虞別夜,是我的錯覺嗎,我覺得你今晚特別不一樣。」
「是嗎?」虞別夜聲音淡淡,細聽卻也還含著笑:「也許是我今夜特別高興吧。」
凝禪「哦」了一聲,不再多問。
她心想,若是虞別夜聽到了自己今晚和虞畫瀾的對話,特別高興恐怕就要變成特別憤怒,說不定會連夜拔光她的毛,鎮去奕劍宗的魔魂塔下,直到神魂俱滅。
畢竟,他可是出了名錙銖必較的虞小師兄啊。
她這麼想著,歪頭靠在虞別夜的身上,竟是不知不覺睡著了。
虞別夜的腳步在夜色中清晰可辨。
他沒有用靈息遮掩自己的身影,也並不在意那些黑夜裡暗中窺伺的目光。
他確實很高興。
因為她沒有反駁虞畫瀾的話。
她接近他是假,對他好或許也是假,不得不聽他的話,提劍練劍也可以是假。
但她的心是真的。
就像他唯一的一點真,都是對她。
第46章
「這個世界, 不是真實的。我都給你說了多少遍了不是真實的,你為什麼還這麼執迷不悟!」
謝柏舟御靈而來,落在奕劍宗的山頭, 再向山內走去。
他的耳側,有十年如一日的老頭子聲音嘰嘰喳喳。
「你這麼給宗門賣力也沒有任何意義,你要做的, 只有一件事。」老頭的聲音絮絮叨叨:「殺了虞別夜。」
謝柏舟的目光微移,向著書舍的方向掃去一眼。
虞別夜就在那裡。
五年過去了。
奕劍宗又開了一次宗門,昔日的虞小師兄如今也有人會稱一聲小師叔。
更重要的是,他已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劍。
五年前,虞別夜的那一劍被祝婉照攔了下來,他以腕骨為代價,僥倖從他手下離開。
至此, 這件事就成了他無人言說的心魔之一。多少次午夜夢回,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許老頭問他怎麼了,他也只能說一句做了噩夢, 卻無從提及噩夢的內容。
五年後,他自認天賦本也過人, 晝夜不停地練劍,接任務,降妖除魔,甚至已經連破幾境,直入九轉天。然而時至今日, 他回想到當初虞別夜將手按在劍上時滿身的劍意, 卻依然難掩震撼。
他做到了自己所想。
所有人在提到他的時候,不再只說他是謝家嫡子, 未來少主,而是也會尊稱一句柏舟仙君。
但那又如何,他心頭揮之不去的那個想要戰勝的對象,已是天下第一劍。
而他甚至不是天下第二劍。
天下第二劍的名號,被賦予了虞別夜懷裡的那隻山貓妖凝禪。
每每想起此事,謝柏舟都覺得荒誕至極。
「那你告訴我,什麼是真實。」謝柏舟收回目光,顯然早已習慣許老頭瘋瘋癲癲的胡言亂語,平靜問道:「真實的世界,又該是什麼樣。」
許老頭悻悻道:「都說了我記憶也不全了!其他也就算了,我只記得外面的世界裡也有虞別夜。雖然身份或許與現在完全不同,但既然確定了這裡並非真實世界,那這裡要麼是須彌洞天,要麼是某位前輩以通天之能撐起來的,無論是哪一種,原因必然都只有一個,此處有靈寶。這一場不真實都是對你們的考驗,你們註定廝殺。」
謝柏舟負劍走過小徑。
秋風吹起他的發,風自劍湖來,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側臉看向劍湖。
恰逢凝禪蜻蜓點水般自湖面滑過,長袖翩躚,落下的時候,衝著湖心亭中的人粲然一笑。
她手裡沒有拿劍,湖心亭原本十年如一日的簡單陳設里,不知何時多了一隻小小的木傀,此刻正雙手高舉,托著木盤,上面放著茶盞,有點笨拙的可愛。
謝柏舟有所耳聞。
這位被戲謔稱為天下第二劍的山貓妖,其實對劍的興趣並不是很大,反而喜歡搗鼓一些手工玩意兒。
比如那隻舉著茶杯的小木傀。
又比如據說最近虞別夜的院落里,還多了些高大奇怪的玩意兒。
——但因為也沒多少人敢靠近,只能遠遠看一眼,而沒有搞清楚到底是什麼。
謝柏舟淡淡道:「註定廝殺嗎?」
許老頭的身影比之前還要更虛幻,幾乎像是一抹殘影:「是的,註定。這就像是養蠱,最後活下來的蠱蟲,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湖心亭一身白衣的青年似有所覺般,在與面前的少女說話的間隙中,漫不經心抬眼,與謝柏舟遙遙對視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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