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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別夜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在想,如果不是她, 他現在應該在哪裡。
八成是像過去一樣,像一條死狗一般平寂地躺在畫棠山腐朽的甜膩里,任憑自己被風雪掩埋。
至少那些冰冷,可以讓灼燒般痛楚的傷口有一絲近乎麻木的解脫。
他心頭有很多疑問。
她為什麼要救他?
他們之間總共才有這麼短暫的幾次交集,這樣的交集或許會讓她在一些不會觸犯自身利益的情況下, 為他說兩句好話。
卻絕不至於冒著這麼大的風險, 從朱雀無極的少和之淵掌門手下將他救出來。
她在面對他時,那種細微克制卻又不期然流露出來的複雜與彆扭, 又是什麼?
像是生氣,卻又並非是生他的氣,更多的像是在氣自己。她甚至會有意無意避免與他的更多眼神接觸,連肢體都呈現出了或許自己都沒注意到的、不明顯的僵硬。
就像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可是為什麼呢?
他和她之前太過簡單的幾次遇見,並不足以支撐如此複雜的情緒。
虞別夜直覺,凝禪這些情緒的背後,才是她救他的真正原因。
他想不明白。
虞別夜凝神片刻。
……總不能真的像方才那位名叫段重明的師兄所說,是看上了他這張臉?
虞別夜陷入沉默。
掌心的佛琉石冰冷溫潤,將他從短暫的沉思中喚醒,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佛琉石是用來遮掩妖氣的,她為何獨獨將這樣他最需要的東西留下,放在了他的身邊?
是土螻妖丹的作用已經消失了嗎?自己周身的氣息有外泄嗎?
不,不應是這樣。
若是他身上有一分一厘的妖氣,他都難逃畫棠山的大陣。
所以,究竟是為什麼呢?
虞別夜思緒紛擾,但所有這些,他一個也不想問,一個都不會問出口。
他怕打破現在這樣讓他忍不住貪婪的平靜。
房間裡太過幽靜。
那些從長水廣場穿透而來的聲響被拉得極遠,反而像是某種催人入眠的空曠。
他周身的血腥味太重,然而此刻他微微側頭,卻還是從枕頭上,聞見了一股極細微的,應是屬於她的氣息。
虞別夜沒有動,任憑那一縷氣息將他包裹,旋即意識也重新變得渾渾噩噩起來,就要再次半睡半昏過去。
然而就在這樣半醒半夢間,他的耳邊卻響起了一聲清脆如鶯啼的呼喚。
那聲音帶著笑意,只是短短一聲,就仿佛有春花遍野盛開。
「師弟!」
虞別夜愣了愣。
那道聲音變得更近,也更清晰了一些,仿佛真的有人在他耳邊歪頭,含笑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那你到底是想讓我叫你阿夜,還是叫你師弟?」
虞別夜猛地睜開眼。
方才那兩聲如潮水般褪去,他身邊空空如也,哪有半點人影。
是不知從何而來的幻覺。
但他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不僅沒有聽錯,他還非常確定一件事。
那是……凝禪的聲音。
這一路上,凝禪和段重明一個字都沒說。
兩個人默契地對凝禪房間裡此刻多了一個人的事情絕口不提,神色自然鎮定,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趕回長水廣場的時候,正是三才天和四象天擂台之間短暫的休息期。
唐花落見到凝禪回來,又看到了她身側的段重明,這才鬆了口氣:「我就知道段大師兄是去找你了!還好趕上了!」
白斂非常冷靜但目光銳利地在兩人身上掃過,點了點頭:「回來就好。」
簡單的四個字,凝禪硬是解讀出了點兒白斂話語中的前搖意思。
——「沒臨陣脫逃,還知道回來乖乖給亂雪峰打工賺錢就好。」
凝禪:「……」
她恨自己為什麼還有解讀這種話的能力。
休息時間還有一會兒,她轉頭看了眼尋道榜,發現第一輪下來,目前亂雪峰的眾弟子們確實非常爭氣,暫且算是保底完成了白斂師兄的規劃。
就連白斂自己也沒有划水,他的名字赫然也在三才天的榜單上。
堪稱一個以身作則,讓人無話可說。
壓力於是來到了凝禪和段重明身上。
「師姐,剛才天突然黑了的時候你在幹什麼?可給我嚇了一跳,幸虧那會兒我已經從擂台上下來了,否則刀劍無眼,指不定會發生什麼呢。」唐花落湊過來,小聲道:「聽說是九轉天·掩日,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凝禪平靜道:「我在臨時抱佛腳。」
白斂方才就直覺凝禪和段重明這會兒的消失裡面可能有貓膩,早早就豎起了耳朵等答案,結果末了,等來了這麼一句。
白斂:「……?」
唐花落沒聽懂,小心翼翼問道:「抱、抱什麼佛腳啊?」
凝禪攤開手:「這不是時間緊,任務重,期望高嗎?我身為亂雪峰大師姐,深感自己身上的使命之重,不得不臨時去閉了個關,入了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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