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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在無人的此處,肩上擔了太多責任的年少的宗主,才能痛哭出聲。
豆大的淚珠打在地上,葉醇又不敢哭得太大聲,數不清的委屈吞咽在喉嚨里,化為聲聲嗚咽。
他的肩膀顫抖,像是承擔不住這麼沉重的命運。
影子俯視著地面上蜷縮起來失聲哭泣的年輕人,沉默了半晌,最後落到了地面上。
祂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葉醇的肩膀,像是個真正的長輩。
影子不是人,不是魔,不是滯留在此處的遊魂野鬼。
祂是蓬萊宗歷代萬萬千宗主的執念化形,是那些蓬萊宗的長老與宗主放不下的責任,閉不上眼的憂慮。
祂誕生於死亡也無法磨滅的信念與執著,日日夜夜守在劍冢,做蓬萊宗的守墓人。
這也是為什麼只有蓬萊宗會誕生影子,其他宗門都不會誕生這種存在的原因。
在與命運與劇情對弈的上千上萬年裡,蓬萊宗是修仙界流過最多血,喪生過最多修士的宗門。也是唯一能讓天道完全信任,甚至能與其締結交易的宗門。
羋渡、惜傷君這類英雄或許是蓬萊宗歷史裡罕見的絕世天才,可絕不會是唯一願意為宗門捨生忘死的存在。
有太多太多的蓬萊宗修士死在無名之中,死在命運的浪潮里,為修仙界的崛起鑄下根基。
似乎是察覺到葉醇的哭泣,他懷中斷劍小聲嗡鳴著。
不知過了半分鐘,還是過了半個世紀,葉醇終於聽見影子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你知道,」影子問,「為什麼當時那小兔崽子,帶不走這把劍嗎?」
「不是因為她沒有帶走那把劍的資格。憑羋渡的能力,她想帶走劍冢內的哪把劍,都綽綽有餘。」
「她帶不走,是因為時機還沒有到。」
「命運這東西,是很難把控的。哪怕稍微出了一點差錯,都會滿盤皆輸。」
「這把劍,只有最特別的時機,才會落到她的身邊,任她驅使。」
「只有在最能造就未來的時間節點,它才會出現。」
影子輕輕拍打葉醇的肩膀,聲音里罕見地多了幾分溫柔:「英雄不只是那小兔崽子一個。你,你們,你們所有人都是英雄。」
「英雄,是不應該死的。」
*
「英雄,是不應該死的。」
彼時,羋渡的傷口終於被那些不眠不休連軸轉的醫修處理得七七八八。
多虧了鎮魔尊者強悍的身體素質,才堪堪維持住了器官的基本運轉,讓那些醫修能有辦法進行療愈。
可即便如此,傷成這樣的羋渡,可以說是每分每秒都在生死邊緣徘徊。
為了救她,藥聖幾乎是一個人頂十個人用,差不多用上了自己畢生所學的所有辦法。
再加上蓬萊宗不要錢般供應的天材地寶,忙了整整一個晚上,硬生生把羋渡從死神手中拽了回來。
感應到羋渡周身靈力恢復運轉的霎那間,尊者的居所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楚悽然來不及擦擦額角滾落的汗珠,在身後眾醫修的歡呼中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冷聲哼笑道:「早就說了,除了謝授衣,就沒有我救不活的人。」
聽見這句話,在門外靜靜等候的蓬萊宗大師兄無奈地低了眉眼。
鎮魔尊者脫離了危險情況,眾醫修也紛紛退出了居所,給羋渡良好的休息環境。
見緊鑼密鼓的治療終於結束,謝授衣這才邁步,走進屋內。
彼時楚悽然還沒離開,床榻上靜靜躺著的正是他師妹。
那張曾神采飛揚的笑眯眯的臉,如今慘白得好像一張白紙,連眼睫上都懸掛著冰霜。
看起來又脆弱,又可憐。
謝授衣也沒想到,脆弱可憐這兩個形容詞,竟然有一天會用到他師妹身上。
見謝授衣過來了,楚悽然知道接下來就該是他們兩人的時間,便也識相地不再多留。
走之前,藥聖站到謝授衣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雖然得到了半顆核心......但你的情況依舊很糟,這你是知道的吧。」
謝授衣神態平靜地望著楚悽然,聽見修仙界最權威的藥聖,對他下達了死亡的最後通牒。
「如果不曾召來雷劫,或許你還有一年半載的時間。」
「可現如今,最多半個月,你就會消散在此方世界。像惜傷君那樣,魂飛魄散,再也回不來。」
「除非......」楚悽然猶豫了一下,「除非這半月之內,你能取到最後那半顆核心。」
說這些話時,藥聖語氣里沒有譏諷或是冷漠,只剩下對將死之人的些微憐憫。
蓬萊宗窮盡千年都未曾找到的核心,想要在接下來的半個月內找到,簡直難如登天。
可謝授衣並未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流露出半點絕望或是崩潰的情緒。
他只是沖楚悽然微微點了點頭,說了句:「辛苦了,謝謝。」
楚悽然深深蹙起眉,目光落到昏迷不醒的羋渡臉上,嘴唇輕輕一動,似有什麼話要說。
不過她到底還是把那句話咽回了肚子,只丟下了一句:「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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