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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四個字似乎是從他齒間硬生生擠出來的,說得柳成霜簡直有些猝不及防。
她想辯駁自己的身份,卻又忽然想到剛剛迷霧中的聲音所說所做的一切,辯駁的話卡在唇邊,半晌也只憋出了一句:「我,我不知道我是......」
「沒關係,我知道。」
風臨深扯了扯嘴角,卻流露不出半點笑意,只餘風霜般的苦澀:「確切來說,我從見你面第一眼開始,就應該知道的。」
*
羋渡說的沒錯。
幻境是巫蠱族的拿手好戲,最善破入人的心房,挖掘出其中最支離破碎,最絕望的回憶,加以潤色與修改。
最後構建出一場噩夢或美夢,引入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而風臨深。
四方大能之中心思最重最陰冷的風臨深,在幻境中,回到了自己百年前的過去。
他的過去里有連綿不絕的、會在陽光下反射出金色光彩的雪山,還有雙翼展開能飛越雪山的鳥,歡快鳴叫著飛越萬千翩然的時間。
劍境就位於雪山懷抱之中,古老又寂靜,只有不畏嚴寒的修士才能到達那裡。
劍境的前任境主,風臨深的師尊,是一個很好的人。
與他的牌友惜傷君或楚宗主都不同,境主性情豪爽大方,非常愛護自己門下的弟子們。
風臨深當時是境主最小也最關照的弟子,上面有十多個師兄師姐,稱得上一句團寵。
那時的他,是雪山群中劍境內最負盛名的少年天才。
少年天才不愛說話,只喜歡獨自在雪山腳下練劍,劍氣冰寒間可以凍結一樹盛開的桃花。
小小的風臨深長得好看,又不愛笑,板起臉來非但不嚇人還很可愛。
那些師兄師姐沒事就喜歡逗他,連帶著他師尊也樂意逗他,總拿著串糖葫蘆放到風臨深面前饞他,說什麼只要他笑一笑糖葫蘆就歸他。
當時風臨深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大人了,大人就不該吃甜食,因此總會義正言辭的拒絕。
師尊納悶地看了眼他,隨後默默把糖葫蘆收了起來。
「隔壁惜傷君那小子明明說,他那幾個小兔崽子弟子最喜歡吃甜的啊,」他撓了撓頭,「你這孩子,好怪。」
境主喜歡打麻將,每次幾個大佬的麻將局都是他湊起來的。
可有一次麻將局散了之後,境主單獨把他叫到了劍境大殿裡。風臨深還記得那大殿又白又冷,凍得他渾身都要打哆嗦,他師尊難得收了笑眯眯的神采,嘆息似地望著他。
「臨深,他們說,你是氣運之子命定的道侶,」他的師尊對他說,「你註定要與氣運之子相識相戀,最後在一起面對重重考驗,這就是你的命。」
風臨深抱著劍,眼裡有些許的迷惑:「可我不想找道侶,為什麼我的命里就要跟一個不認識的人在一起?」
境主笑了笑。
他的笑里似乎藏著好多東西,當時的風臨深看不懂,現在的風臨深不想看懂。
「氣運之子,身負此界氣運,既能為此界帶來災禍,又可為此界帶來榮耀,」境主搖搖頭,說,「你要與其共同克服無數難關,最後修成正果。氣運之子的紅線在你身上,我斬不斷。」
再然後,他就沒再跟風臨深多說什麼,揮揮手便讓他離去了。
可師尊那時的話,卻牢牢記在了風臨深心裡。
風臨深淡漠得好像情感缺失,除了在劍術方面格外執拗,在好勝方面尤其激動以外,從未見他對任何人任何事有過偏愛或喜好。
他甚至覺得,道侶這種東西無非就是男歡女愛,搭夥過日子,麻煩至極。
女人大概只會拖慢他出劍的速度。
直到某一次大比之時,他遇到了惜傷君的弟子。那弟子有著高高束起的黑髮,還有一雙漂亮璀璨的黑眼睛,好像眼睛深處埋著熾熱的太陽,能燒毀面前阻攔她的一切。
她叫羋渡,同樣是修仙界這一代中名滿四海的天才。
不同的是,她手裡沒用修士慣用的劍,用的是刀。
那一場比賽,觀戰的人群歡呼雀躍,賽場之外人山人海。大家都急著看這兩位知名天才的對決,甚至為此開了很大一場賭盤,惜傷君和境主也同樣偷偷下了注,各自壓在了自己的弟子身上。
風臨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場比賽,因為那一場賽,他史無前例地輸了。
那是他至今為止唯一一次落敗的戰鬥。
當然,那天晚上羋渡就撬開他房門跟他表達談心來了——確切來說,是她師兄扯著她來的。
羋渡給他帶了一盒小甜點心,非常誠懇地表示他還是很厲害的,只不過答應師兄弟要奪魁的真是對不住,聽說境主還輸給惜傷君一大筆錢,改日一定給師尊心愛的麻將偷藏起來讓境主贏回來。
那天羋渡說的什麼,其實風臨深沒太記住。
羋渡的大師兄他倒是記得很清楚,以花瓶廢物為名的謝授衣謝師兄有一雙溫柔的眼,笑起來的樣子很和藹。只是看他時眼神總是意味深長,好像帶著些別的意味,他看不清。
大比結束後,師尊依舊帶著他與師兄師姐們回了劍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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