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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成霜以手乘著集市小攤的欄杆,才堪堪沒有摔倒。
溫槐蹙起眉來,上前幾步把柳成霜扶起,回頭看了一眼那匆匆趕路的黑衣人:「未免也太沒禮貌了,撞了人都不知道說聲對不起——成霜,你怎麼樣?」
柳成霜笑了笑,伸手擦了把臉,打算起身:「我沒事......」
她低頭一看,瞳孔猛然間微縮,後半截話卡在了喉嚨里。
她手上,沾著血。
深紅色的、粘稠的、看起來不太新鮮的血。
散發著陣陣腥味。
是剛剛撞她的那個人,留下來的。
溫槐見柳成霜遲遲不動,身形好似僵在原地一般,心中有些著急,伸手想去拉她,卻見柳成霜驟然起身將他攬到身後,抬腿扒拉開面前的人群,直直朝著剛剛撞她的那個黑衣人沖了過去。
溫槐不明所以,連聲喊她的名字,緊跟著也追了過去。
人潮湧動,好似阻隔前方的河流,幾次把柳成霜衝到一邊。她頭也不回,連渾身衣衫被蹭髒撞舊也不顧,眼睛只管死死盯著人群中那個黑衣的家伙,屏住呼吸往前搶。
那黑衣人速度極快,她費勁心力去追,轉眼間已然跑出了人流密集區。
遊人漸漸稀少,彩色燈籠與遠處的喧囂聲漸行漸遠,柳成霜氣喘吁吁地追至此處,才見那渾身捂得嚴嚴實實的黑衣人,在一棵大樹下停止了腳步。
彼時天色依舊沉得好似墨水鋪陳,弟子們都聚在熱鬧之處,這邊就顯出幾分與集市格格不入的寂寥。
黑衣人站在大樹下,背對著柳成霜,好像一尊雕像。
心中難以言喻的恐懼在蔓延,柳成霜忽然有種強烈的、不祥的直覺,警告著她不要上前。
這時候,溫槐也從後面追了過來。
一開始他只看見了愣在原地的柳成霜,趕緊跑到她身邊,憂慮道:「怎麼突然跑到這裡了?這裡太偏僻了,最好還是回去......」
溫槐話還沒說完,抬頭也看見了那直挺挺站在樹下一動不動的黑衣人。
空氣中有了一瞬間的寂靜。
就好像溫槐發出的聲音扣動了什麼機關一般,那黑衣人像是僵硬的木偶般緩慢轉身,轉身的姿態十分詭異。他渾身上下被衣服遮擋得嚴嚴實實,即便緩緩正對著二人,柳成霜依然看不見黑衣人的臉。
但那股不寒而慄的恐懼感,卻滲入骨髓般越來越深。
溫槐眼中帶了些凝重意味,他上前一步,把柳成霜護到了身後。
「你是誰?」
聽到了對方的問話,那黑衣人肩膀卻開始抖動起來,頭也跟著一點一點的,好像在無聲地大笑。
隨即,他滑稽地沖二人鞠了一躬,人偶般僵硬地伸出手,一把扯下了遮擋面孔的布料。
布料落下的那一刻,柳成霜驟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呈現在兩人面前的,竟然是一張高度腐爛的臉!
那張臉好像被人在地下埋了很久又挖出來,眼珠子渾濁黑暗,肌肉溶解腐朽,露出半邊臉白森森的牙齒,還在滴著黏糊糊的液體。這完全就不是一張活人的臉!
剛剛蹭到柳成霜衣服上的液體,正是這人滴落下來的黑血。
柳成霜一時腦子徹底空白,面對這種情況束手無措,連劍都忘了拔出來。溫槐則反應迅速,一把把腰間佩戴著的符咒揪了出來,做出了無比防備的姿態。
「這是什麼東西,」他一面與這腐爛的黑衣人對峙,一面低聲詢問身後的柳成霜,「你們蓬萊宗怎麼會有這東西?」
柳成霜沒有答話,渾身的肌肉好像都因緊張地死死繃了起來。
她當然不會知道,這腐爛破敗的怪物是什麼東西。
但柳成霜隱隱約約感覺,面前的這位黑衣人身上那股腥臭之氣,與宗門大比上她所見過的巫蠱之氣別無二致。
然而,面對對方赤裸裸的防備和警告,那具可活動的屍體並沒有表現出憤怒。
相反,它裂開滿是獠牙的大嘴,露出了一個誇張又滑稽的微笑。
「——我知道你,」那雙渾濁無光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柳成霜,好像要在她身上活生生盯出一個洞來,「氣運之子......氣運之子......我知道你。」
「我......知道你。」
說著,它嘻嘻地、神經質地笑著,忽然伸手攥緊成拳,把拳頭塞進了自己張開的大嘴裡。
它的手臂伸得好長好長,一直伸到了胃部,把肚子裡藏著的東西硬生生地拽了出來,好像在拽一棵頑固的小樹苗。
在柳成霜和溫槐的逼視之下,這具高度腐爛的怪物把手從嘴裡拔了出來,然後神秘兮兮地伸出手臂。
他倆頓時屏住呼吸,溫槐把手中的符咒攥得更緊。
怪物的手掌攤開,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然後,它又嘻嘻一笑,望著對面兩個神經高度緊張的人類,似乎對自己的騙局非常滿意。
柳成霜蹙起秀氣的眉毛。
她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只見那怪物驟然向天仰頭長嘯,爆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伴隨著這一聲咆哮,數以千計的紫黑色濃霧宛如有生命般瘋狂地湧出怪物的嘴,像是世界規模最大的噴泉一般,直直地衝上天際,再朝著地面上歡騰的人群落下。那怪物半邊臉都被藏匿在身體裡,此刻爭先恐後往外衝鋒的紫黑濃霧撕裂,卻好像完全都不知道疼痛,依舊保持著大張口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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