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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渡知曉他心事, 笑嘻嘻地把臉湊過去,順毛似的誇讚道:「師兄, 你長得真好看。」
縱是她師兄再滿腹心事, 聽聞這句還是不禁笑了笑,伸手拍了她腦殼一下:「油嘴滑舌。」
「師兄不想讓我去攻長明城, 我知道的。」
羋渡坐到謝授衣身旁,揪自己身邊的草玩:「我還以為, 師兄這次又得長篇大論地想說服我。」
「長明城不能破, 楚悽然也的確還有用, 」謝授衣淡淡地笑了一下, 「再說,我終究是攔不住你的。」
就像當年, 他攔不住惜傷君赴死那般。
他把羋渡手中揪下來的草接過,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明後天,越早越好,」她搖搖頭,「大家都害怕長明城妖王破封,都催著早點走——我先前與那巫蠱族對招幾局,敵人確實不是善茬。」
謝授衣低頭編著草環,似對此並不擔心,連問及的語氣都好像很隨意:「你心意已決?」
「......是,我意已決。」
兩人接下來便沒再說話,謝授衣編織草環的動作似乎也放慢了許多。
直到天邊炸雷似的一聲呼喚,撕破了兩人周遭頗為微妙的寧靜——
白影盤旋,是小白龍邊在天上亂竄,邊大聲嚎叫:「尊者!尊者!!」
「藥宗那個小朋友,對,就是溫槐,他非得要上一念峰找你!誰勸也不好使!」
羋渡似乎對此早有預料,幽怨地拄著臉看天上那道飛旋的白影子,眉眼低下來:「我就知道他得來......這一對師徒,就沒有一個能讓我省心的。」
她理理衣衫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忽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回過頭,看向自己的師兄。
「大師兄,我記得你十多年前,在門口那棵桂花樹下埋過一壇桂花酒?」
羋渡笑了起來,黑瞳璀璨而毫無陰霾,聲音清亮得一如往昔:「等我把楚悽然救下來,大勝歸來,你就把那壇酒開了吧。」
「咱們好好喝一晚上,不醉不歸,如何?」
山間的夜風太薄涼,襯著羋渡的眼神熱烈溫柔。
是天道千百年來都不曾觸及過的溫軟。
謝授衣低頭笑了笑,指尖捏著草葉的力道卻微微一緊:「好,就這麼說定了。」
等你大勝歸來,我便陪你開那一罈子酒,好好喝一晚上。
只有你我二人。
*
小白龍所言不虛,溫槐的確在山下等著羋渡。
他依舊披那身栗紅長衫,神態似有糾結,似又惴惴不安,一副滿腹心事的模樣。
到底還是年輕人,學不會遮掩情緒,那點心思羋渡遠遠一看就知道了。
她笑了笑,並未急於聽溫槐說話,反而先把他接到了一念峰的側院那裡。
一念峰側院風景依舊獨佳,平時亦沒什麼人來,很適合兩人談話。
溫槐局促不安地坐在庭院椅子上,看著羋渡呼出一口氣,坐下後身體往後一靠,似乎是放鬆的情態。
溫槐:「尊者......」
「今日實在太繁忙,倒忘了感謝你,」羋渡先開了口,就好像沒看出溫槐那忐忑神情似的,「聽說你幫了蓬萊宗很多忙,素日便聽人講槐公子深明大義,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溫槐惶然間起身連連擺手,口中一疊聲道:「尊者謬讚,尊者謬讚。」
要不說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呢。
這孩子臉都被嚇紅了。
羋渡先反思了一下自己在修仙界的名聲是不是真的太兇了,隨後才慢悠悠地說:「我知道槐公子今日是來幹什麼的。」
「你想讓我出陣時帶著你,對嗎?」
一語說中溫槐的心思,他張了張嘴,隨即就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般低下頭,咬牙道:「是。」
緊接著,他又好像生怕自己太冒犯,趕緊接口道:「尊者,我發誓絕對不會妨礙到您!我只是想,只是想回去看看......」
「回去看看什麼?」
羋渡這一句話平平淡淡,卻給溫槐噎得喘不過氣來。
藥宗的仙人帶他離開凡塵世俗,他自小便在長明城長大。長明城夜裡那無數盞燈,高塔之上每逢佳節便會燃放的煙花,溫槐看過,溫槐當然都看過。
可捫心自問,他真的接受得了昔日長明城,如今被戰火荼毒的模樣嗎?
接受得了嗎?
見溫槐吶吶似的不說話了,羋渡笑一笑,撫走面前石桌上幾片落葉:「楚悽然將你送到我這裡來,為的就是叫我保你平安。如今長明城虎狼橫行危機四伏,你若出了些什麼差錯,我沒法跟你師尊交代。」
「更何況,那巫蠱族人本事不小,屆時若是開戰,我可能顧不上你。」
「可......」
溫槐躊躇半刻,臉色悽惶,終於在羋渡面前吐露出了自己近一日來輾轉反側的心聲:「尊者,長明城,畢竟是我成長的地方。」
「長明城陷落,藥宗長老們尚且能與您隨行幫忙,我身為藥聖的親傳弟子,總不能安居於此不管不顧,」他神色哀戚,鄭重其事地離開座位,沖羋渡行了一個大禮,「尊者,求您帶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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