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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 他的目光落到了痛到發出嘶啞吼叫聲的南宮牧身上。
「很痛吧, 」南宮檮喃喃輕聲道, 唇邊卻掀起一絲笑意,「不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來得悄無聲息,此間居室又被巫蠱的屏障死死遮蔽住,偌大個蓬萊宗無人能發現異常。
南宮牧強撐著最後半絲清明,手指深深扣著地板喘息抬頭,從口中擠出支離破碎的、幾乎不成句的質問:「你......你......」
「是你......」
此刻他就是再傻也能猜到,自己近些天越發頻發的頭痛,跟南宮檮脫不開干係。
可面對南宮牧陰冷到幾乎崩潰的目光,南宮檮並未表現出半點遲疑,甚至還流露出幾分好笑的神采來。
他居高臨下站在倒地不起的、渾身抽搐的少年面前,仔仔細細望著他逐漸攀上臉頰的漆黑紋路,感受著南宮牧體內紊亂的氣息,半晌才挑起眉毛來。
「這些年當人當得太久了,都忘了自己是什麼東西了嗎?」南宮檮俯下身,湊近少年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頰,輕聲問,「忘記了嗎?你?」
南宮牧只感覺腦子裡有千萬厲鬼哭喊嚎叫,眼前血紅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只是下意識以顫抖手臂撐著地板想要站起來,站了幾次都沒成功。
他的身體就好像不再聽自己使喚,腦子裡那嘲諷的低語再次響起:「可憐蟲......可憐蟲......」
最可怕的是,隨著南宮檮的話語與嘲諷的尖笑,似乎真的有什麼東西在逐漸復甦。
就好像,就好像一抹被封存的記憶自腦海中重新生根發芽,即將顛覆南宮牧的全部人生。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好好想一想。」
南宮檮笑著伸出手,捧住了南宮牧的腦袋。那張被繃帶纏滿的臉,被血絲包裹著的眼睛離南宮牧太近了,只那麼一瞬間,少年的眸子顫抖間終於湧上了惶恐和不安。
「好好想一想......你真的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嗎......」
「你說你是流浪到遷野村的孤兒,可你對你的童年有記憶嗎?你知道你的家人長什麼樣子嗎?」
「你住在亂葬崗下,那些怪物為什麼不攻擊你?真的是你運氣好嗎?」
「鎮魔尊者把你帶回蓬萊宗,真的是心疼你嗎?」
魔音貫耳中,南宮牧瞳孔高頻率顫動著,渾身抖得好似篩糠般,停都停不下來。
那一刻似乎疼痛都不再重要,更讓他恐懼的是否認。
是對他人生的否認,是對他存在的否認,是對他一切認知的否認。
是對「南宮牧」的否認。
更可悲的是,無數漆黑深淵般的閃回中,他聽見意識深處的魔鬼在猖狂大笑。虛假的、他曾經信以為真的回憶在南宮檮的質問之下土崩瓦解,取代而之的是模糊絕望到極點的真相。
南宮檮鬆開了捧住少年頭顱的雙手,南宮牧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雙臂撐著沉重的身體,怔怔看著地面。
體內的血脈與每一寸細胞都在尖叫警告,牽引著他慢慢抬頭看向南宮檮,陌生而熟悉的召喚共鳴自靈魂深處不遠不近地提醒著他。
「我......」
南宮牧愣愣地望著南宮檮,半晌才難以置信地開口:「我......認識你......」
「你當然認識我。」
南宮檮唇邊流露出一絲笑意,將手掌心放到了他的頭頂:「你當然認識我。是我用半顆天道核心創造了你,是巫蠱族的鮮血使你成型。無數族人的屍體曾在你的遮蔽下度過千年漫長的時間,你是我最完美最傑出的藝術品,沒有之一。」
「你不是『南宮牧』,你是不死墓。」
「你是墓。」
南宮牧張了張唇,來不及說半句話,南宮檮放在他頭頂的手掌猛然發力。
霎那間少年的靈魂內被洶湧奔騰而來的巫蠱之力侵蝕,意識深處南宮牧看見那最無邊的深淵中,近幾個月來持續在他耳畔嘲笑的魔鬼伸出無數雙漆黑手臂,尖利笑著擁抱住他。
南宮牧的意識在深淵內拼命掙扎,可不死墓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他這個只存在了十六七年的人格又怎麼能抵抗千年怪物的侵襲。
無數漆黑手臂將他眼睛蒙住,將他嘴巴捂住,緩慢且不容置疑地將他吞沒在了靈魂的黑暗裡。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南宮牧聽見「墓」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是很惋惜的語氣。
「真可惜啊。」
「你能感受到的溫暖,就到此為止了。」
濃郁幾乎要凝成實質的黑色霧氣從南宮牧身體中逸散而出,如同墨水般把整個屋子都糊得看不真切。南宮檮鬆開手後退幾步,滿屋黑霧中似乎有人影慢慢幻化凝聚。
隨後,一隻烏黑尖利的爪子猛然間撥開霧氣而來。
黑色長發的男人赤身裸體走出霧氣,半邊臉龐遊動著繁複的深色符文,一雙眼睛倒是艷紅得好像熟透的石榴。他小臂之下儘是不似人類的烏黑利爪,額角有獨角刺出皮膚,模樣更近似於妖魔,而非生靈。
甫一出現,他半句話都沒多說,尖銳利爪直直抓向南宮檮的脖頸。
後者輕輕抬手,將其攻擊擋了下來。
南宮檮並未因此而憤怒,眼神依舊很平靜:「不死墓,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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