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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出乎意料的結果,讓沈毓真與周君之頓時睜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兩人狐疑地相互打量了一眼,正不知道這個老頭子打著什麼主意,便見他負手往千生樹的方向走去。
或許是因為他周身的氣場強烈,以至於這兇悍的千生樹都露出了乖巧的一面。它的枝條瑟縮著,卻還是任由老人粗魯地抓過一枝來,毫不留情地摘掉了樹枝頂端兩朵正在盛開的千生花。
這千生花晶瑩無瑕,看著仿佛玉一樣,又帶著如夢似幻的光澤,便是這世上最無價的寶貝。然而這樣的珍寶,卻被老人像是拎著個爛葉子一樣隨手拎著,隨後頗為嫌棄似的扔進了沈毓真的懷裡。
沈毓真怔怔地看著落在自己身上的兩朵花,一時半刻他還想不明白,倒是聽那老人又嘆了一口氣,負手道:「你們能來到這裡本就不容易,我也許久沒見到活人了,又何必為難你們呢。」
他說著像是個玩笑話似的,復又道:「不過我也是有條件的,這花,我不能白送你們。」
他這麼一說,兩人心中不免敲起鼓來,直到這老人定然還有後手,便認真聽著他說。老人便道:「這千生花珍貴,我救你們也不能白救,否則就是浪費了這千生花的價值。」說著,他的眼睛在沈毓真的身上打量著,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道:「小伙子你既然已經掌握了新的武學,我就要看到成果。等我有朝一日從這萬劍窟中出去,我要看到你的武學在中原有所傳承。」
「雖然現在,你也只是掌握了一個皮毛,掌握了一點要領,但是早晚有一天,這點像是種子一樣的想法和招式,都會變成全新的東西,為這個中原武林注入新的活力。」
「有朝一日,我就要看到這樣的結果。」
這無疑是給了沈毓真一個全新的目標,沈毓真聽著久久不應,而周君之聽在耳朵里,落在心中卻格外的痛。
他仿佛要窒息一樣,半晌卻沒有說話,只是咬緊了嘴唇垂下了眸子,失落地仿佛不應該站在這裡。
他忽然想起觀主師父南宮玉與他的師兄柳江清的事情,雖然南宮玉鮮少會提起這件事,觀中長老們也對這幾件事頗為忌諱,但若是偶然提起,周君之也不難從南宮玉的神色中發現一縷傷感的痕跡。
當年乾元觀上下苦留柳江清未果,南宮玉在其中出力更是不少。周君之並不清楚南宮玉與柳江清到底有什麼樣的關係,可觀中對柳江清如此諱莫如深,恐怕當年他們師兄弟的感情不可謂不深厚。
周君之曾經不懂這種感覺,而如今,老人所說的話,卻讓那種感覺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周君之的肩膀上。
這是要生生從他的心田裡面割掉一塊肉般的痛楚,鮮血淋漓,卻又悲愴無聲。
周君之默不作聲,而沈毓真也像是傻了似的,半晌也沒說出一句話。還是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一樣,似乎還頗有些不解地道:「為什麼?我從沒想過這種事。」
他並不是為了成為武林至尊而來的,他只想讓周君之好好的。
然而老人聽見他這句話,頓時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來,道:「小伙子,這武林可不是一成不變的。按你的說法,那柳江清可以自成一派,你又為什麼不行?我看你天賦不俗,至今卻還是個乾元觀的外門弟子,可見這乾元觀有眼不識泰山,你若是埋沒在乾元觀,你甘心嗎?」
「我……」沈毓真居然一時說不出話來了,他當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老人的話又太過刁鑽,他頓時又想到周君之的情緒。慌忙往周君之那邊看去,果然看見他的臉色不好了起來。
看著周君之臉上失魂落魄的悲傷,沈毓真的心境卻忽然冷靜了下來。半晌,他像是忽然有了答案似的,倔強地看著老人道:「我不能答應你。」
這話出乎老人的意料,他挑挑眉,人站在原地倒是沒有動,反而道:「好膽量,你就不怕我把這花收回來嗎?」
沈毓真不卑不亢,道:「收便收,不過我想,你也不可能把這花再收回去吧。」
像是猜中了老人的心理,沈毓真這話讓老人哈哈大笑起來,反問道:「何以見得?」
沈毓真道:「前輩最開始說讓我們自己來摘花,但是我們武功不及,這千生樹我們是碰都碰不得。然後你循序善誘,讓我們去萬劍窟中學武功秘籍。可你明知道師兄的乾元觀武學已至爐火純青,接觸其他武學的危險性無異於走火入魔。我如今的身體條件,即便學會了新的武學技藝,也斷然不能打過千生樹。所以前輩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我跟師兄會有什麼結果,走火入魔與開創武學中,我們定然會選擇一個。」
「而如今,我已習得新的武學技藝。前輩是斷然不可能看著我死在這裡的,不是嗎?」
沈毓真言之鑿鑿,老人聽過更是放肆大笑了起來。他一邊笑著一邊點了頭,又道:「若是你師兄走火入魔了該如何?」
沈毓真道:「千生花解千毒,我並不懷疑,這棵千生樹同樣也可以令走火入魔的人起死回生。倘若師兄走火入魔,前輩以千生樹救之,若是有幸重鑄師兄的武學經脈,便也有可能創造新的武學。」
「前輩的目的並非救人,而是想看到有新學的誕生。」
聽著沈毓真說完,老人更是哈哈大笑著,道了聲「伶牙俐齒」,又道:「不錯,我這個老頭子在這裡活得太久了,新鮮的東西見得太少了,就想來點刺激的。你們給我帶了不少的樂子,讓我這個老頭子,也快樂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