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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石門外,沈毓真又仔細向下看了看。潮濕的樓梯不知通往何處,水霧氤氳的地下深處,似乎傳來一些莫名的吼聲。這種聲音令人膽顫心寒,沈毓真卻並不懼怕,反而對方似乎有些害怕,往沈毓真的身後縮了縮。
這種尋求保護的意思太明顯,沈毓真卻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看了看對方小心翼翼的表情,道:「下面很黑,跟在我身邊,別走丟了。」
這聽起來明顯是一種保護。對方卻愣了愣,像是還不習慣沈毓真這樣的話,他遲疑了一瞬,這才想起來什麼似的,想要去拉住沈毓真的手。然而沈毓真卻並沒有給他機會,他反而是掏出符籙來,點燃了一團火焰,照亮下面的路。
對方拉了個空,指尖空空如也,甚至連沈毓真的溫度都沒有感受到。這種失落讓他愣了一瞬,但隨著沈毓真向下走去,他也沒有過多的時間不滿和埋怨,只能隨著沈毓真的步伐,向著黑暗的地下前行。
潮濕的樓梯並不好走,且越向下,四周的空氣便越是冰冷。仿佛這些空氣像是凝結的冰針一般,從人的皮膚,刺進四肢百骸的肌肉中。這種不寒而慄,讓人不免產生恐懼,可對沈毓真來說,他卻像是經歷過比這更加驚險的環境,從而對眼前的情況毫不在意一般。
這種鎮定自若,讓人不免心生敬佩。對方不敢質疑,甚至都不敢說什麼詢問的話,只能一味跟著沈毓真走著。
好在這條通往下面的路並不長,兩人走了不過幾分鐘,便聽見了下面傳來了些許的水聲。
隨後,樓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破敗的門。而門後不遠,似乎便是一個巨大的水坑。
水坑的四周似乎有些火把,照亮了一片昏暗的環境。從火把的光照中,隱約還能看到水面上有一些漣漪,似乎有人正在水坑中一樣。在這布滿死亡的紅蓮教教址內,活人已是屈指可數,而對方的身份,也已經了如指掌。
沈毓真難得有些緊張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來到水池旁邊的時候,卻不免心中一震。
水池中的水並不深,但是面積廣闊,偌大的水池中央,站著一個穿著詭異紅衣的人。而相比他身上的紅衣,那張貓一樣猙獰的面具,卻更加讓人膽戰心驚。
然而同他周身詭異的裝扮不同,這隱藏了相貌的人,卻格外平靜地站在那裡。只有在聽到了響動聲之後,他才緩緩轉過眼睛來,以平靜地姿態看著闖入了他世界的兩個人。
他那麼安靜地站在那裡,沒有行動,甚至沒有說話。而這種平靜,反而撫平了沈毓真內心的不安。他明明站得那麼遠,可沈毓真卻並不覺得遙遠。
他們平靜的,隔著水池的距離對視著,明明誰都沒有說話,甚至沈毓真都看不清他的臉。可這並沒有阻礙兩人之間的交流,仿佛只要一個眼神,他們就已經心知肚明。
沈毓真深吸了一口氣,然而相比起水池中的平靜,身後的人卻似乎並不平靜。他似乎在擔憂什麼,也在害怕什麼,甚至在見到眼前的場面時,他表現出了明顯的急切,道:「毓真,是韓部……」
他仿佛想要強調一些什麼,可話還沒說完,沈毓真卻轉過頭看著他。
沈毓真的這一眼已是冰冷毫無感情了,他像是已經洞穿了什麼一樣,冷漠地看著身後的人。此時此刻,他似乎已經完全不在意對方會有怎樣的心情,對方會用什麼眼神來看他,他只是平靜而冷漠地看著他,半晌,他卻抽出劍來。
明晃晃的劍光,仿佛要將眼前的昏暗刺破。沈毓真身後的人窒了一口氣,似乎不太明白沈毓真想要做什麼。然而轉瞬,沈毓真手中長劍一揮,鋒利的劍氣衝著水池中的人劈了過去。
這一劍將水面都劈開了一層波紋,劍氣毫無阻礙地沖水池中衝去。然而那站在水池中央的人卻並沒有躲開,相反,他平靜地接受這致命劍氣的到來,仿佛帶著一種即便被劈成兩半也不會躲閃的決絕。
這種決絕令人心驚肉跳,然而那劍氣卻像是有生命一般,它並沒有對水池中的人造成任何的傷害,反而是那鋒利的劍氣嘭然一聲,將那人臉上的面具精準劈成了兩半。
猙獰的貓面裂開了,破碎的面具跌落進水池中不見了蹤跡。而面具後,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與韓部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那是周君之。
第一百零一章
水牢中一片冰冷的沉默,沈毓真靜默地看著身後的人,那張同周君之一模一樣的臉上,滿是不解和驚慌。
他像是不明白怎麼回事,又明顯感受到了沈毓真冰冷的憤怒,因而他半晌沒有說話,反而是呆呆地看著沈毓真,好一會兒才指著池中的周君之,道:「他,為什麼?」
沈毓真這才開口,聲音也是冷冷的,道:「你不是最清楚嗎?」
對方顯然更加慌神,忙到:「我清楚什麼?他!明明他同我長得一樣——」這話說完,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驚恐地看著沈毓真,像是要印證心中的猜測一樣,道:「毓真,你不會以為,水池中的那個才是我吧?」
如此明顯的自我懷疑,仿佛是要印證什麼一樣。然而沈毓真並不說話,水池中也傳來一陣鎖鏈與水碰撞的響聲。他將眼睛重新落在水池中,池中的人卻並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像是有些無奈似的引起了水中的一片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