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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很是驚世駭俗,也就是在這無人的破廟中敢這麼說出來了。崔知明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似乎完全不明白沈毓真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不過幾個眨眼之間,他便從震驚變為了恐慌,甚至忍不住往四周瞧了瞧,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噓——」他緊張兮兮起來,「沈師弟怎麼這麼大膽,這種話可不能亂說的!」
看著崔知明這般模樣,沈毓真便當即閉口不言,只是面上表情卻依然倔強,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也沒有要承認錯誤的意思。
看出沈毓真的倔強,崔知明有些無奈起來,嘆了口氣道:「其實沈師弟說得也有一些道理,但是沈師弟不知,這內門弟子中也有不少權貴子弟,他們如同牆頭草一般,看著朝中大人的臉色行事。我在皇家並不受寵,他們平日裡便也對我百般刁難,想要搞好關係,自然是難上加難。」
這話便是將沈毓真的話堵死了,但沈毓真卻似乎並不惱怒,反而依舊平靜地看著崔知明,又問道:「那崔師兄以後要怎麼辦?如果這次不能成為親傳弟子,日後就一輩子做抬不起頭的內門弟子嗎?」
沈毓真這話像是嚴辭說教的老師傅似的,一開口頓時讓崔知明忍不住笑了笑。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卻只是漲了幾次口,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末了,崔知明也只是嘆息著搖了搖頭,甚至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沈毓真的肩膀。
「多謝沈師弟為我考慮,可這或許就是我的命運,或許就是被拋棄在這乾元觀中,若是某一日除了意外死去,恐怕最後能發現的人,也只有你和大師兄了。」
他說得可憐兮兮,但沈毓真看著他卻依舊沒有半分同情,反而有些不爽地皺了皺眉,開口卻道:「那麼紅蓮教呢。」
這麼一說出來,崔知明臉上的表情明顯一僵,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以至於他吃驚地看著沈毓真,疑惑了一句「什麼?」
沈毓真並不慌張,依舊一字一句,口齒清晰道:「崔師兄就沒有想過同紅蓮教聯手嗎?朝廷與乾元觀都視紅蓮教為死敵,若是能通過紅蓮教推翻朝廷,覆滅乾元觀,可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這可是比之前的話更加驚世駭俗了,以至於崔知明臉上的表情從震驚逐漸轉變為了驚恐,像是不明白沈毓真為什麼要這麼說,他甚至不知道要表露出什麼表情,只能無助似的笑了笑,聲音卻淡淡道:「沈師弟這是在說什麼……?」
沈毓真瞧著他的眸子卻更加深沉和堅定,甚至目視著崔知明的態度都更加強硬了幾分,他甚至已經握住了手中的劍,依舊不依不饒地逼近道:「崔師兄應該很恨朝廷吧,恨貴妃,也恨皇帝,是他們逼死了淑妃娘娘。崔師兄也應該很恨乾元觀吧,在這裡沒有得到一絲溫暖,只有無盡的排擠和屈辱。所以還是紅蓮教好一點對不對?紅蓮教可以幫你報仇。」
「夠了沈師弟,你在說什麼瘋話!」
崔知明怒不可遏地看著沈毓真,眼中的光芒逐漸從驚恐變成了憤怒。
可沈毓真卻似乎比他更加憤怒,他甚至站起身來逼視著崔知明,怒道:「陳家莊的事情,崔師兄應該很清楚吧。」
陳家莊,一說到這個,崔知明頓時像遭了當頭一棒,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毓真,又聽沈毓真淡淡道:「我在陳家莊的事情,拜託大師兄不要告訴觀中其他弟子。長老和觀主那邊瞞不住,我並不計較。那麼崔師兄是怎麼知道的?」
「崔師兄在思過崖一個月,那裡什麼人都沒有。我相信大師兄不會騙我,那麼崔師兄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崔師兄的?」
這件事是陳家莊事件中最大的疑點,也是崔知明不可能繞過去的問題。面對著沈毓真劍拔弩張的步步緊逼,崔知明頓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從一開始的震驚和憤怒中平靜下來,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惋惜和可憐起來。
「沈師弟,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破廟外面不遠處的林地里,卻倏然傳來一聲巨響。
這撼動山林一般的巨響,頓時將兩人的對話完全打斷了。很顯然,現在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武試依然在進行,外面可能已經發生了什麼混戰。這讓沈毓真和崔知明都不免想起了現在的處境。
兩人屏氣凝神,聽著外面的一舉一動,不敢發出什麼聲音來,直到外面的聲音漸漸減弱了下來,崔知明才定了定神,拍了拍沈毓真的肩膀,道:「你身上有傷,在這裡再躲一躲。」說著,提起劍便往外面走去。
「崔知明!」沈毓真厲聲喝住他。
崔知明腳下步子滯了滯,像是明白沈毓真為什麼喊住他,因而不免笑了笑,帶著視死如歸一般的灑脫回看了他一眼,道:「沈師弟不必擔心,等這場武試結束,我定然會找機會同沈師弟解釋清楚。屆時,我定然對沈師弟有問必答。」他這信誓旦旦的承諾,雖然能讓沈毓真閉嘴,卻並不能讓沈毓真安心。
沒有看到沈毓真皺眉的模樣,崔知明已經邁著堅定的步伐,往破廟外面沖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看著崔知明衝出去的身影,沈毓真有些懷恨地攥緊了拳頭。似乎是心中懊惱,又似乎不夠解氣,他一拳砸在旁邊的牆上,半晌,才像是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一樣深呼吸了好幾口氣。
此時外面的聲響已經基本平息了,跑出去的崔知明自然也沒有回來。沈毓真當然知道,崔知明是不可能回來的。當然,他也不可能在這裡坐以待斃,等到外面的聲響完全消失之後,沈毓真也整理好自己的裝備,往破廟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