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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隻手拉著自己,好像無論遇見任何外力都不會鬆手一般,連指尖都是力量。
周君之在這般安定的力量中平靜,好像自己全身心都能交付給這個人了。心中的種子在暖意中簌簌發芽,竊喜一般的歡心逐漸在他的心田中瀰漫。他像是忽然心安理得起來,又像是找到了什么小小的幸福,一瞬間讓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淡笑。
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以至於在沈毓真停下腳步的時候,他險些撞到了對方的肩膀上。
倉促間,周君之甚至以為沈毓真發現了他的小心思,心跳猛然失了節奏。但轉瞬他發現沈毓真眸光清澈地瞧著自己,似乎絲毫沒有發現周君之的秘密。他頓時有些自作多情的懊惱,卻在臉紅之際聽見沈毓真帶笑的聲音,道:「師兄,那邊那家店很好吃,師兄要不要嘗一嘗?」
他手指的地方,是一家素麵店。
乾元觀中也有素麵,若是趕上節日,還會請香客們食用。只是素麵終究不帶葷腥,除了修道之人,大多不合尋常百姓的口味。可如今沈毓真指著的這家店,不僅店內坐滿了人,就連外面支著的棚子都坐滿了八九成。熱氣和香氣暖暖,仔細一聞,這肚子裡似乎就忍不住發出咕嚕聲了。
周君之瞧了瞧這店面的火爆,又看著沈毓真道:「沈師弟來吃過這裡?」
沈毓真自信滿滿,道:「我們之前下山閒逛的時候來吃過,而且這家店便宜,今天就我請師兄吃!」他說著,已經拉著周君之往棚子裡面坐了,順手招呼店小二來上了兩碗面。
乾元觀修道練武雖苦,但也不代表沒有閒暇的時候。如沈毓真這樣的年輕弟子們正是最好動的時候,更何況他們很多人其實並非周邊人士,不少人更是連京城都沒有來過。恰逢休沐,自然也會相約下山遊玩,這京城便也成了不少弟子們遊玩的首選。
看著面前很快呈上來的兩碗素麵,周君之倒是並沒有急著品嘗,而是道:「沈師弟經常來這裡嗎?」
沈毓真已經撿了兩雙筷子來,在衣袖上擦了擦,將其中一雙遞給周君之。聽見周君之這麼問,便又笑了起來,道:「來玩過幾次,這裡做素麵的不多,這家算是很合口味的。師兄快點嘗嘗啊。」
他如此催促,周君之自然盛情難卻,接過筷子道了聲謝,這才端起面碗吃了起來。
相比起民間百姓的各色吃相,周君之用餐的模樣可謂是儒雅至極,哪怕是在這紛雜的市井中,也像是纖塵不染的白蓮似的,像是動作優雅規矩的貴族子弟。更何況他還穿著乾元觀內門弟子的服飾,更是讓人看了一眼,便挪不開眼睛了。
沈毓真沒想到他在外面也會是這樣規矩的模樣,相比起在乾元觀內,周君之便顯得更加耀眼了。而偏偏周君之本人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什麼不妥,在注意到沈毓真的視線的時候,他還頗為疑惑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沈毓真這才發現自己失態,慌忙說了句「沒什麼」,當即轉回眼睛,端著面碗狼吞虎咽起來。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餓壞了還是累壞了,這原本好味道的麵條到了自己嘴巴里也沒了滋味,反倒是滿腦子都是周君之的模樣……沈毓真恨不得把臉都埋在碗裡算了。
看著沈毓真狼吞虎咽的模樣,周君之倒是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他狐疑地瞧了一會兒,發覺沈毓真確實沒有什麼話要說的時候,這才重新細細品嘗了起來。牙齒咀嚼著麵條,面的香氣和豆腐、香料的香味相輔相成,與乾元觀中的味道不同,確也是別有滋味。
周君之在這邊細細品嘗,沈毓真卻已經風捲殘雲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等他滿足地吃完了,肚子裡有了東西,腦子裡也沒了那些胡思亂想,一抬頭才想起來周君之吃得滿,眼下他的那份甚至還沒有吃到一半。
這就有些尷尬了,沈毓真自然不能拋下周君之不理,可周君之吃飯的時候規矩,貿然聊天也是不妥。一時間沈毓真坐在這裡頗有些如坐針芒、坐立難安。
不過好在沒一會兒,旁邊一個挑東西的貨郎吆喝而過。
沈毓真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的眸子一亮,不免道:「師兄,我去買點東西,去去就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周君之知道他已經吃完了,自然不攔他,應了一聲便看著沈毓真離了座位,如同魚一樣鑽進了人群中,不一會兒便沒了身影。周君之自然知道他不會離遠,心中並未有多少擔心,便只是還吃自己那份。
不過吃了沒兩口,他的對面卻坐過來個人。
周君之本先提醒對方這裡有人,抬眼掃了一圈,發現這棚子裡面也做了八九不離十沒有多少空位了。又瞧著對方愁眉苦臉、衣裳陳舊的模樣,興許是生活困難之人,心中惻隱,這話便沒說出口,任由對方坐在對面,自己也並沒有過多理會。
倒是對面這中年人,皺著眉頭將周君之打量了一遍,才操著沙啞的口音,疲憊道:「道長,是乾元觀來的嗎?」
周君之穿著乾元觀內門弟子的服飾,周身都是清冷的貴氣,想要隱瞞自己的身份自然也隱瞞不住。聽見對方詢問,周君之本能便覺得他是不是有些什麼事情,便放下碗筷應了一聲。
卻不想,自己剛剛應聲,這中年人居噗通一聲跪在桌子邊。還未等周君之反應過來,已經彭彭磕了兩個響頭,緊接著便聲淚俱下地悲慟道:「道長行行好吧!道長行行好救救我們家吧!道長您一定要幫幫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