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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知明這一動,周君之立馬追上。可沈毓真哪裡會給他機會,當即對周君之阻攔起來。他自知自己武功比不過周君之,因此如今這一招一式,更是用了十成的功力。
周君之看出沈毓真拼命的模樣,不免心中大駭又如墜冰窟。他本意並不想同沈毓真交手,如今看到沈毓真的模樣,倒是自覺退下來,沒有同沈毓真交手的樣子,也沒有要去追崔知明的意思。
看著周君之的沉默,崔知明哪裡還敢由於,頓時全力往山下跑去。
後山上,只留下沈毓真與周君之對峙著。山風沉默的呼嘯,吹不散周君之心中的迷霧,也吹不動沈毓真平靜的面龐。
良久,像是終於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一般,周君之向前半步,質問道:
「為什麼?」
第三十八章
月色沉默而冰冷,唯有周君之站在一片光明磊落里,沈毓真的身影卻在影子中昏暗。
周君之看不清沈毓真的面龐,卻能看清他那雙平靜好像湖水一般的眼睛。他幾乎不敢相信,就是這雙眼睛,就是這個人,曾經那麼熾熱地看著自己。而如今,這個為自己帶來過歡欣雀躍的人,卻仿佛站在深不可測的冰窟天坑之中,以冷漠的深淵回應他。
周君之哪裡敢相信,他向前半步,質問道:「為什麼?」卻絲毫沒有發現,當自己開口的時候,聲音里那破碎的挽留是如何明顯。
沈毓真的眸子動了動,像是聽出了周君之此刻的心境。可他並未回應,甚至還擺出一副強硬的態度提著手中的劍,道:「大師兄,就到這裡吧。」
周君之哪裡肯聽,頓時怒從中來,悲憤道:「沈毓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崔知明勾結紅蓮教已是板上釘釘之事,你如今將他劫走,也會落得個勾結紅蓮教的罪名!這是背信棄義、勾結邪教的大罪!你根本沒有做過這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周君之說得這些,沈毓真哪裡會不清楚。他靜靜看著面前崩潰的大師兄,看著這向來靜若仙子的人,少見地露出豐富的表情,看著他不自覺地捂著心口……
沈毓真何嘗不知道,他的心口也在隱隱作痛。
可那又如何,他知道自己的使命,他並不能回頭。
因此他會壓下心中一切悸動,哪怕那曾是美好的回憶,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深陷其中。因此他只能遠遠站著,看著周君之獨自承受痛苦,卻不肯向他邁出一步,反而開口道:「大師兄,我們緣分已盡了。」
「住口!」周君之蹙著眉,厲聲喝斷他,道:「什麼緣分已盡!難道以前我們的經歷都是假的嗎!難道我對你的感情……」他戛然而止,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樣,止了話頭,只定定地看著沈毓真,半晌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壓低了聲音命令道:「沈毓真,現在就同我回去,跟師父和長老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我不會回去的。」沈毓真斬釘截鐵。
周君之心中怒火更勝,他甚至抬起劍來,已然做了攻擊的架勢,道:「沈毓真,不要逼我對你動手。」
沈毓真眸色沉了沉,他怎麼會不知道,若是真同周君之打起來,自己一點勝算也沒有。可即便如此,他已然毫不退縮,甚至挺直了腰板,如同一棵倔強不服輸的松樹般道:「我說過我不會讓師兄去做傻事,無論如何,今天我一定要帶走崔知明。」
一說到這個,周君之不免更是憤怒,道:「傻事,傻事!天天就知道跟我說這些!我到底會做什麼傻事!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你從來不肯跟我說清楚!你若是不讓我做傻事!你現在在做的又是什麼!」
地牢劫獄,帶走已經證據確鑿的嫌犯,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傻事嗎?
周君之被不能理解的憤怒填滿了胸腔,而沈毓真卻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他的眸底動了動,態度似乎也沒有剛剛那麼強硬了。他半晌沒有動作,像是醞釀了什麼一般,才道:「我所希望看到的周君之,是那個驚才絕艷,被觀主長老們喜愛,被師弟師妹們敬仰的大師兄。是那個可以繼承乾元觀大統的大師兄,也應該是那個能帶領乾元觀立足朝堂與武林的大師兄。」
「周君之本就應是一塵不染的仙人,是能得道成仙的道子。而我,不過是一個最尋常的外門弟子罷了。」
「所以這些凡塵之事,這些腌臢之事,都讓我這個不會留下姓名的人來承擔吧。」
沈毓真這倏然的剖白,讓周君之有些措手不及。他吃驚地看著陰影中的沈毓真,仿佛一個錯覺間,面前這個活生生的人就會被黑暗吞噬一樣。驟然的驚恐讓周君之險些拿不住手中的劍,在半晌的凝神之後,他才像是找回自己的聲音一樣,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道:「沈毓真,你在說什麼鬼話。」
「我此生該是如何,又豈能是你所決定的。」
聽著周君之如此斬釘截鐵的話語,沈毓真的臉上露出半分吃驚的表情,但轉而他卻又欣慰起來,甚至眼底都露出了笑意,道:「確實如此。可我真的不想看到,如此冰清玉潔的大師兄,被紅蓮教拉進骯髒的泥潭中,成為滋養他們的花肥。」
「若是能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這仿佛訣別一般的言語讓周君之心中警鐘大作,猛然間,他想起懷中還藏著一瓶毒藥。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他將這瓶藥拿了出來,質問道:「這就是你調製毒藥的理由嗎?你是不是早就預謀了這件事?你的毒藥要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