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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麼鎖在這裡。」沈毓真冷靜地詢問著。
身後的人沉默了起來,他顯然並不清楚該如何回答。似乎在醞釀答案,然而沈毓真卻又緊跟著問道:「如果是他,將紅蓮教所有人都殺了,那麼他為什麼要把自己鎖在這裡,等待別人來殺了他。他做了這麼多喪盡天良的事情,難道不應該逃跑嗎?」
沈毓真的質問,似乎將對方所有的回答都擊碎了。他站在那裡久久說不出話,臉上的表情也趨於平靜了。半晌,像是見到事情終於瞞不下去了一般,他低下頭,發出一聲悶悶的輕笑聲。
這似乎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以至於他的肩膀都笑得發抖。然而在他發笑的同時,他身上的氣息也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不同於此前的壓抑,如今,皮囊被看穿的韓部肆無忌憚地散發出屬於紅蓮教教主的獨特氣息。這種張揚危險又充滿血腥味的氣息讓沈毓真心中警鐘大作,他馬上離開了韓部的身邊,手握劍柄,做出一個防禦的動作。
而水池中的周君之同樣緊張了起來。然而此時此刻的他卻根本動不了,他的手腳都被鐵鏈拴住了,鐵鏈和池水的刺骨,如同冰一般封印了他四肢百骸的經脈。此刻,他說不了話,更是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緊張地看著池邊發生的一切。
韓部冰冷的低笑聲終於結束了,像是笑夠了,他嘆了一口氣,復又抬起頭來。只是這一抬頭,他眼中此前的所有溫良都如同潮水一般退下了,他惡狠狠地看著沈毓真,眼中的火焰似乎要將他燒灼一般,道:「你還真是出乎意料,明明我們長得一樣,你卻還能認出我們的不同。」
沈毓真警惕地看著他,對方雖然還沒有任何行動,但他知道韓部的實力向來不會給他留情的機會。因而,他並沒有放開手中的劍柄,只是道:「不一樣,從一開始就不一樣。在我眼裡,君之從來都是冷靜和獨立的人,他從來不會過分依賴我,自然也不會撒嬌。」
「撒嬌?」韓部似乎有些驚訝,他哈哈乾笑了兩聲,道:「你管這個叫撒嬌嗎?沈毓真,戀人之間的撫慰你是一點也不會嗎?那你到底喜歡他什麼?圖他好看?還是饞他的身子?」
這問題讓周君之心中一沉,他從沒想過韓部會問這種問題。而沈毓真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似乎並不太明白韓部的用意,他沉思了片刻,卻還是道:「我喜歡他的溫良堅韌,喜歡他說得每一句話,做得每一個動作。我比你知道的,你所以為的喜歡,更早的喜歡他。」
這樣的回答顯然讓周君之有些無法平靜,然而比周君之更不平靜的,是韓部臉上僵硬的表情。他的笑容僵硬在嘴角,他的眼眸中,卻燃燒起憤怒的火光。片刻,他的嘴巴像是石頭一樣裂開了,從乾癟的嘴唇里,發出一聲不甘又嘲諷的笑聲。
「溫良、堅韌……」他咀嚼著這兩個詞,卻又惡狠狠看向水池中,咬牙切齒一般道:「看來乾元觀確實把你教導得很好。」說著,他卻忽而抽出手中的劍,向水池中的周君之刺去。
周君之根本沒有躲閃的空間,眼見著劍鋒而至,沈毓真的長劍從旁襲來,噹啷一聲將韓部拍開。水池中徹骨的冷水四濺,卻澆不滅韓部心中的仇恨。
「為什麼!」他怒吼著,「明明我們是兄弟!為什麼他就能有這樣燦爛的未來!為什麼不能是我!憑什麼我要做這個邪教的教主!是誰規定的!我也想要有新的人生!我也想要有人愛我!有喜歡我的人!」
他的怒吼,伴隨著如同火焰一般的攻勢,在狹小的水牢中四處亂竄,鐵欄和池水的碰撞聲不絕於耳。強大的攻勢讓眼下的周君之無力招架,沈毓真則毫不猶豫地將他護在懷中,用符籙與劍氣構建成一道屏障,阻攔著韓部的攻擊。
這道屏障陣法構建的倉促,且韓部的攻勢兇猛,顯然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周君之看著沈毓真剛毅的臉龐,心中似乎已經有了些打算。
他說不了話,只能活動著冰冷的手指在沈毓真的後背寫字。沈毓真明白他的意思,然而他的眉頭皺了皺,卻並沒有退開的意思,而是道:「師兄,我已經想明白了。」
「以前的我太幼稚,以為犧牲了自己,就可以保護所愛的人。但這又同懦夫有什麼區別?我的犧牲會讓所愛之人解脫嗎?並不會。以前我沒有參悟這一點,給師兄惹了很多麻煩。所以現在,我不會這麼做了。」
說著,他低頭看著護在懷中的周君之,又道:「所以,師兄也不要學我。這次我就原諒師兄了,可以後,師兄絕不可做出犧牲自己的事情。」
「否則,你親愛的師弟就要守寡了。」
這當然是一句玩笑話,然而下一秒,只見沈毓真手起劍落,只聽見噹啷幾聲破碎之聲。束縛著周君之手腳的鐵鏈,頓時被他的劍氣擊了個粉碎。
周君之驟然自由,可冰冷的手腳卻讓他險些栽倒下去。不過沈毓真眼疾手快,他一把摟住周君之的腰。將對方抱進自己的懷中。而幾乎在同時,沈毓真欺身壓上,按住周君之的後腦,親吻上周君之的嘴唇。
頃刻間,源源不斷的內力從沈毓真的體內傳來。這一股股強悍的暖流,頓時像是冬天中的火把一樣,將周君之四肢百骸的冰冷打通了。
然而他們在水池中的溫存,全部被韓部看在了眼中。此時的韓部已經雙眼血紅,他含恨地看著水池中的兩人,暴怒一聲,提劍便向兩人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