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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女官道:「自從生了五殿下後便這樣了。幾位道長恐怕也有所聽聞吧,五殿下出生的時候,被人說不吉利,還有人說克陛下的命,陛下很是不喜歡,就讓人把五殿下送到宮外養著。娘娘不允,還在月子裡就跪在陛下面前求情,可陛下鐵石心腸的很,非要讓人把五殿下帶走。最後娘娘以死相逼,陛下也礙於情面,才說可以養在娘娘身邊。」
「可娘娘大約是受了刺激,雖然能親自撫養五殿下,可時不時就會有瘋症發作。有幾次,若不是有人看著,恐怕還要傷及五殿下的性命。陛下最後沒辦法,五殿下年紀稍大一些,便將五殿下送至乾元觀中修行了。」
「而且娘娘這瘋症,過後便不記得自己瘋過了……」
管事女官顯然都經歷過這些,說著這些話,情緒再也繃不住,忍不住落下兩滴眼淚來。周君之瞧著她也是心酸,忙不迭說了句安慰的話。倒是沈毓真還一直瞧著瘋癲的淑妃,道:「既然如此,這些年來大夫郎中也都沒辦法嗎?病情一直在加重嗎?」
管事女官擦了眼淚,聽見沈毓真這麼問,便道:「起先並不嚴重,可這些年興許是娘娘身體也不大好了,瘋症便愈發頻繁。宮裡的太醫,外面的郎中,甚至此前也請過乾元觀的長老,還有所謂的民間大師……都沒有什麼效果。」
顯然,淑妃的情況已是病入膏肓,藥石難醫了。
說到這裡,管事女官更是忍不住的悲傷。周君之到底是心軟,還會寬慰她幾句。沈毓真卻似乎並不想聽這些哭哭啼啼的事情,他反而上前一步,掀開眼前的紗簾,往淑妃面前走去。
這可嚇了管事女官一大跳,她慌張想要去阻攔,卻又怕自己動靜太大嚇到淑妃。周君之也是頗為驚訝,又有些提心弔膽,不知道沈毓真想要做什麼。又想著他不會還在生自己的氣胡來,便只能低聲警告,道:「沈師弟,你做什麼,快回來!」
偏偏沈毓真並不聽,反而已經走到了淑妃的面前。淑妃此刻正專注哄著懷中的「孩子」,對沈毓真的到來似乎無從察覺。
沈毓真離得近了,能更加仔細觀察淑妃的一舉一動。他屏氣凝神,看了看這個雖然已經容貌不在、雖然已經瘋癲而憔悴,卻依稀能看出端莊淑嫻舊影的女子。半晌,他向著淑妃伸出手去,道:「娘娘,我可以看看您的孩子嗎?」
淑妃仿佛這才注意到面前出現了一個陌生人,她頓時警覺起來,睜大了眼睛,死死抱著懷中的「孩子」連連後退。她驚恐的臉扭曲起來,那些溫柔的搖籃曲頓時碎裂成聲嘶力竭的尖叫。
「你是誰!你在這裡做什麼!不准搶我的孩子!不要帶走我的孩子!」
她尖叫著,拼命護著懷中的「孩子」,那個柔軟的包裹被她緊緊護在懷中。而隨著她的尖叫,包裹中亦同樣傳來了異樣的聲音。
那是一聲短促而細長的尖叫聲,不是人的聲音,而是一聲細長的貓叫。
第十二章
這一聲貓叫雖是細弱,卻逃不過習武之人的耳朵。周君之當即神色一凜,目光落在淑妃懷中的包裹上,不免緊張起來,向那管事女官問道:「敢問,娘娘懷中抱著的是什麼東西?」
那管事女官顯然也聽見了這聲貓叫,她的臉色頓時白了一片,聽見周君之的詢問,她居然一時支吾起來,愣是說不出話了。
倒是沈毓真在淑妃面前依舊鎮定。他依舊保持著剛剛的動作沒有動,也沒有對淑妃的驚慌和尖叫表現出極大的反應。他依舊一字一頓的,目光堅定地看向淑妃,又復道:「娘娘,我可以看看您的孩子嗎?」
似乎是沈毓真的堅持,讓瘋癲的淑妃產生了一絲疑惑。她狐疑地打量著面前的沈毓真,雖然還在搖著頭後退,嘴裡還念叨著「不要搶走我的孩子」,甚至將懷中的包裹抱得更緊,可她似乎已經在思考,在思索麵前這個男子的用意。
看著逐漸冷靜下來的淑妃,管事女官也顧不上別的,忙不迭湊上前去。她溫柔又急切地攙扶住對方,聲音柔和道:「娘娘,這位是乾元觀來的道長,是來幫您治病的。」
似乎是「乾元觀」這幾個字驚醒了淑妃,剛剛還瘋癲的女人,表情忽然一僵,隨後她露出些後知後覺的表情,在重新打量了一番沈毓真後,她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像是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一般,她慌忙將懷中的東西扔了出去。
軟軟的包裹里發出一聲悽厲的貓叫,在落地的瞬間,包裹仿佛不受控制的怪物一般扭動了起來。
淑妃瞬間嚇得慌了神,她哀鳴一聲往後躲去,管事女官忙將淑妃護在懷中。幾個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扭動的包裹上,不一會兒便見到包裹鬆動了,從裡面鑽出一隻毛髮雜亂的貓來。
這貓似乎也是受了驚嚇,如今從禁錮中掙脫,它頓時如同一道閃電般竄了出去,轉瞬就消失在了門外的夜色中,了無蹤跡了。
看著那隻貓再沒了蹤影,淑妃才像是驚魂未定一般喘了喘氣。管事女官一邊安撫著她的情緒,一邊攙扶著她坐了下來。
眼下淑妃似乎已經清醒了過來,只不過清醒後,她的精神看起來更加不好,臉色甚至也顯得更加憔悴。虛弱的女人喘了許久,在管事女官幫忙擦去她臉上汗珠的時候,她才終於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抬頭看向周君之與沈毓真。
周君之此刻已經走了上來,同沈毓真站在一處,見到淑妃的目光,他恭敬地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