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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君之這話自然是說得重一點,可這話落在沈毓真耳朵里卻像是變了味兒似的,以至於沈毓真甚至都沒有抓到重點似的,反而露出一點欣喜的表情,道:「師兄在觀主面前是怎麼說我的!?」
他好奇,又帶著一點欣喜,又像是等著聽誇讚的小動物。周君之瞧著他這般模樣,頓時覺得自己剛剛的口舌也是白費,心中不免有些惱怒了,頓時也沒給沈毓真什麼好臉色,冷著臉喝了一聲「跪下」。
沈毓真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猛地聽見周君之這麼一喝,頓時一臉錯愕地愣在原地。他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或者說錯了什麼話,惶恐間自然也不明白周君之為何忽然如此嚴厲。因此她沒有動,甚至還想說些什麼好話哄哄周君之。只是話沒出口,就見著周君之眉心一簇,更是嚴厲地喝了他一聲「跪下」。
沈毓真當即明白自己是當真把周君之惹惱了,他抿了抿嘴唇,知道多說無益,這時候便不再反駁,應著周君之的話語彆扭地跪了下去。
只是這身影看著還多少有些倔強的不服氣。
看著跪在面前的沈毓真,周君之心中的懊惱也消了幾分。只是沈毓真今天實在不在狀態,他懊惱又生氣自然要給這個師弟一點教訓。因此他也並未解釋,而是沉著嗓音裝著嚴肅冷漠的勁兒,道:「把《道德經》背一遍。」
這麼一說,沈毓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周君之,似乎不明白周君之為什麼要他背這個。可他看過去一眼,卻只瞧著周君之面色冷漠嚴肅,當時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沈毓真便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沒法矇混過關的,雖說心中有些委屈,眼下卻也不得不聽周君之的話了。
因此他只能撇撇嘴,很是無奈卻也乖順地張口背誦起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
《道德經》是每一個乾元觀弟子都有背的滾瓜爛熟的典籍,對沈毓真來說,背誦《道德經》也並非什麼難事。只是他背得心不在焉,雖說沒有過錯的地方,聽著卻多提不起勁。別說參悟其中倫理,恐怕眼下就是在應付周君之的懲罰。
周君之自然也聽得出沈毓真的態度,默默聽著沈毓真背了七、八章,便不免也是嘆了口氣,道了聲「別背了。」
沈毓真得令,當即閉嘴,仿佛多一個字都不會再背了一樣。只一雙眼睛,清澈明亮地瞧著周君之,像是要將周君之的影子沉在目光釀成的酒里似的。
直面著這樣熾熱的目光,周君之也不免心動心軟。剛剛那些強裝出來的嚴肅似乎也要土崩瓦解了一半,周君之再開口,聲音卻已經軟下去不少,道:「知道為什麼要你背麼?我看了你的文試成績,雖說通過,卻也只是勉強,裡面有太多不該出現的小錯誤。我知道你基礎紮實,這實在不該。」
「眼下武試當前,你若是還不能心靜,屆時考場上要面對幾百人,其中還有不少內門弟子。若是出了差錯該如何應對?乾元觀鮮少有這樣的機會收親傳弟子,你這一輩子恐怕也只有這一次機會,若是因為自己的不專心、粗心大意而錯失良機,難道甘願要當一輩子外門弟子?過幾年恐怕又要山下大招,到時候你年歲漸長,又如何能同那些新收的年輕弟子比較呢?」
周君之這話不免有些苦口婆心,一番下來倒是讓沈毓真臉上玩鬧一般的表情有所收斂了起來。他像是才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又像是終於明白了周君之的用意,一時間眸底顏色複雜,半晌愣是沒說出什麼話來。
周君之瞧見他沉默不語了,知道他心中定然也透亮了不少,想來剛剛這番話,沈毓真當也是聽進去了,自己也算是沒有白來這一趟。
心中安定,周君之不免也鬆了一口氣,看著還跪在地上的沈毓真,他也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只是道:「後天便是武試了,你還有時間好好想想。」言罷又抬眸看了看眼前的月光和松柏,道:「時候不早,你心若不靜,練劍也沒什麼用處,不如早些休息的好。」言罷,便也不再繼續打擾他,說了句「我先回去了」,打算離開了。
「師兄!」沈毓真卻忽然一個激靈,有些倉皇的喚了他一聲,卻又像是想起了剛剛周君之的教導,這一聲挽留也顯得有些底氣不足了。
周君之卻並沒有殘忍離開,而是反而像是回應了內心壓抑的期待似的,他順從地停下了腳步,回身看著沈毓真。
大約是因為激動,沈毓真已經站了起來,只是他雖然站起來,卻又不敢動,像是害怕再被受罰的小動物似的,有些委屈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瞧著周君之。直到看到周君之停下來又瞧著他,沈毓真才試探性地開口,斟酌道:「師兄深夜至此……只是想同我說這個嗎?」
他似乎還抱著一點不切實際的期待,期待周君之給他想要的答案。
聽著沈毓真這麼問,周君之平靜的心湖中不可謂波濤洶湧,只是哪怕如何激動,眼下也並不適合。因此他只能強裝鎮定,只是淡淡一笑,道:「你若是還想同我說什麼話,等贏了武試之後再說吧,沈師弟。」
若是沈毓真贏了武試,那便是另一種身份,同周君之的關係,也與現在截然不同了!
雖只是短短一句話,卻仿佛比之前周君之的千言萬語都管用似的。他的眼中頓時像是點亮了千萬星辰一般,仿佛心中重新燃燒起了熊熊烈火,帶著令人亢奮的熱情。他沒有再留周君之,而是恭敬地行了禮,道:「是,謹遵師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