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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毓真再回來的時候,周君之已經吃過了面,正眸中帶笑地看著他。
周君之本就生得冰清玉潔,平日裡更是像個仙人似的不苟言笑。如今他坐在這市井中,透亮清純的像個下凡的仙子,又瞧著他眼中那淡淡的笑意,便更是鮮活了,直看的沈毓真心中亂撞,慌亂間只能輕咳幾聲,坐到周君之身邊道:「我才走了這麼一會兒,差點就讓師兄被騙了。」
他這話說得有些自責和懊惱,倒是周君之並不在意,反而笑道:「沈師弟怎麼就知道我會被騙呢?那人雖然說自己家中鬧鬼,可周身卻不見鬼氣,我便知道他定然是想討幾張乾元觀的符籙的。這乾元觀的符籙不過也是用硃砂符紙做成的,百姓既然想要,送幾張便是。」
他倒是大度的很,反而顯得沈毓真小肚雞腸了。
沒想到周君之是這種回答,沈毓真臉上的表情怔了怔,末了又有些嘆氣,似乎是拿周君之沒有辦法了——總不能師弟去責怪師兄的寬宏吧。
似乎看出了沈毓真心頭的小小失落,周君之不免笑了笑,問道:「沈師弟去買什麼了?」剛剛沈毓真那麼火急火燎地走了,肯定是看上了什麼東西想要買。
聽見周君之這麼問,沈毓真眸中一亮,頓時來了興致。他當即將手上掛著的錦囊拿了出來,一邊像是小孩子獻寶似的一邊道:「是火焰冠!本來想看看有沒有蓮花冠的,但那貨郎正好缺貨了……」
說著,沈毓真卻有些侷促起來。顯然這些民間的玩意,根本比不上乾元觀的精緻,若是尋常道觀的道士來用倒是正好,可送給乾元觀大師兄周君之,顯然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似乎直到這個時候,沈毓真才清醒過來,以至於他看著手中的東西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侷促起來。那一瞬間,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惶恐和不安,好像意識到了自己失禮,但卻有不知如何圓場。
這讓他的話在舌尖僵硬了幾分,以至於半晌沒有說出口來。倒是周君之看著他這小孩子一般的模樣,忍不住掩唇輕笑起來。
他這麼一笑,沈毓真的耳根頓時紅了。他頓時像是驚醒一般,手足無措地想要解釋什麼,反倒是看著周君之並不拒絕地將這火焰冠拿在了手中欣賞把玩。瞧著它的模樣,也並不像是在看一個普通的發冠,而像是在看著什麼珍貴的寶藏似的。
看著周君之眼角一抹淡淡的飛紅,沈毓真只覺得心跳漏了半拍,當即愣在原地,痴痴看著周君之的模樣。
周君之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沈毓真的視線,他還在欣賞手中的發冠。
這的確是一個民間手藝的發冠,雖是銅製,不過倒是還鍍了銀,看起來明亮亮的。只是細節的地方並不完美,鑲嵌的寶石也很是廉價。可就是這看起來並不算很值錢的粗糙發冠,周君之卻覺得越看越喜歡。
甚至覺得怦然心動。
——這是沈毓真送給他的。
只要有這一層意義在,那麼不管沈毓真送給他的是什麼,他都會喜歡。
因此他看著這發冠便忍不住眉開眼笑,同沈毓真道:「謝謝,我很喜歡。」
短短一句話,落在沈毓真的心中頓時像是炸開了花一樣。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周君之,像是一瞬間忘記了自己的聲音似的,便只是痴痴傻傻地瞧著,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似的回過神來,臉上便已經綻放出了雀躍的表情。
「真的嗎!」沈毓真有些激動起來,復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道:「我,我還以為這個很粗糙的……我只是想送師兄一個,覺得跟師兄很合適。」他傻笑著胡言亂語,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
倒是周君之看著他這副模樣反而覺得可愛又溫暖了,他將發冠重新在錦囊中收好,又道:「我真的很喜歡,沈師弟,謝謝你送給我,也謝謝你帶我來這裡。」
他這麼一說,沈毓真才像是反應過來他們此行來這裡的目的。以至於他的臉上,也漸漸收起了剛剛的表情,露出了些許認真的神態,又像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師兄?現在好些了嗎?」
他還記得周君之說「不想回去」時的失落,也還記得周君之在擁擠人群中時的不安。而此時此刻,周君之坐在這裡,坐在他身邊,回味剛剛發生的種種,這讓沈毓真不得不思考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是否合適。
看著沈毓真略顯緊張的表情,周君之安撫道:「沈師弟無須擔心,某已經沒有大礙了。」他頓了頓,微微嘆了口氣,道:「想來也確實如此,宮中之事我們力所不能及。崔給事既然已說這件事塵埃落定,我們便也無權再過問。」
「只是這宮中紅蓮教的事情,回去以後還是要同觀主師父說明的。」
有些事他們管不了,但並不代表乾元觀其他人管不了。
明白周君之的意思,沈毓真也並未阻攔,只是他似乎在想什麼,一時間有些沉默。周君之以為他又想起了宮中那些憋屈的事情,不免又笑了笑,似乎是覺得自己嚴肅了,便道:「沈師弟不必放在心上,某會處理的。」
沈毓真聽得出周君之在安慰他,一時間他眸中目光閃閃,似是有什麼話想要說,但最後卻只是變為了一聲應聲。看著沈毓真這般模樣,周君之也知道他能理解明白,過多解釋反而不好,便道:「時候不早,咱們也要早點回去了。」